东宫锦字录- 第二十五章 清醒(1/2)

明燎下颌轻扬，垂眸睨她一眼，唇边有一道似讥似笑的细浅横纹。/p

“借陛下之手试探瑾之，太子妃好胆量。”/p

只凭一句隐晦的暗示，他竟直接猜出姜云的打算，并毫不客气地出声点破。/p

而且，听不出满意与否。/p

姜云轻叹：“不愧是太子殿下。”/p

明燎没有回答，她也不知从何说起。/p

七年风波至今未静，成越一事，对明燎而言，无疑是眼底之芒刺，刻骨附心，无法忘怀。/p

一场刺杀疑云密布，必有许多难言之隐。/p

时至今日，亲历者之一的太子殿下依旧不愿坦言相告，即使他知道，姜云分明亲眼目睹了那一场生死危机。/p

但他便任她苦苦追寻，始终不肯坦诚过往。/p

纵然如此，也总有一事能够确定。/p

堂堂太子之尊，险些为一个相识不久的读书人丢掉性命。/p

毫无疑问，成越背叛了天子，但他又何尝不曾辜负明燎。/p

他用性命平息了皇帝的怒火，也报答了明燎的舍身。/p

此后七年沧桑，风云变幻，明燎终究未能释怀。/p

藏鹿园中宝剑未朽，两大世族已然倾塌。明燎的怒火深刻又复杂，然而真正的当局之人一死一生，却都不容他人置喙。/p

牺牲的义士，威严的帝王……为君、为臣、为人子，所有人都不得不接受此般命运，不得不在热血已冷之时，空叹一声“造化弄人，天意如此”。/p

成越已死，而生者仍怀其志，可若过去之事再次上演……/p

姜云在寂静里屏气沉心，不愿打扰难得激扬的太子殿下。纵然如此，以明燎的武艺，又怎么会看不出她的故作矜持。/p

即使她已将气息压制得微不能闻，到底也不可能瞒过近在咫尺的太子。/p

明燎淡然问道：“你是在怀疑瑾之，还是在担心什么？”/p

姜云下意识仰着头，似乎想从明燎眼底读出什么。然而那一双深眸之中，却只能勉强窥见一丝冷硬如刀的杀意和野心。/p

除此之外，只有一片无言深沉，熄灭沸腾烈火，平复骇浪惊涛，将她的满腔酸涩逼回心底。/p

他不需要同情，也绝不会示弱。/p

但姜云的韧气之下尽是柔情，江南春水化生绝色，他是她心底最特别的人。/p

她岂能视若无睹。/p

沉默中，姜云缓缓逃离明燎的怀抱。/p

她仔仔细细地整理心情，只需一杯清茶，就能做回处变不惊的女诸葛。/p

“姜云并无担忧。”/p

她摩挲着杯沿，平静却也慎重：“如您所料，在陛下面前，我隐瞒了和成越的关系，只说您救过我。”/p

姜云坦然与他对视，并不掩饰欺君大罪：“今时不同往日，陛下只是试探而已。无论他知道多少，都不会再行追究。”/p

“当年，真相尚未明晰，陛下的惊疑和愤怒情有可原……”/p

她停顿一瞬，而后直言不讳：“以如今之朝局，陛下不会怀疑您。就算他有心计较成越的隐瞒，至多不过寻个借口训斥一番，做儿女的，让他出一口气也就罢了。”/p

明燎轻笑：“太子妃不妨直说，你我于陛下暂且有用，他不会为已死之人轻易翻脸。”/p

停了几息，他又漫不经心地接上一句：“既然满足了陛下的好奇，他就不会再提此事。”/p

姜云摇头轻叹：“殿下胆魄非凡。”/p

如今，她也理解了明燎的放肆。/p

他与皇帝早已接近兵戎相见，而成越以性命堪堪挽回，阻止了一场惊天祸事。/p

此后七年，君臣父子之间的信任，在风云与血火之中淬炼重生，至于天家人那脆弱而微茫的私情，却终究与往事一同消散。/p

明燎终究成为今日太子。/p

姜云好似在调侃他，眼角却泛起一道蔫耷耷的红痕。/p

那一丝粉润的红隐隐约约，甚至有几分难抑的水色，盛着点点烛影，似明似灭，晕出一番散碎浮光。/p

千般柔情蜜意，皆不及此时风光。/p

人人皆道太子妃生得极美，然而这一身倾国绝色，竟在褪去深情之时最为动人。/p

姜云回京以来，没有哪个瞬间能比此时更加清醒。/p

明燎性情冷淡，对她却也不失温厚，太子妃该有的颜面，姜云手中一分不少。/p

然而他眼中的太子妃，只是一个享有太子正妃之名分的寻常女人。/p

无论嫁入东宫的是谁，太子待她皆能如一。/p

作为姜云，她从未得到明燎的信任。/p

亲近储君自然不易，但姜云也不是轻言放弃的人。/p

她是他的妻，也是他的臣，她对他忠贞不二，始终坚信日久见人心。/p

从昔日之孤立无援、浑身是刺，到如今的仁善忠义，坚韧不屈，明燎对她的影响不比徐太傅小。/p

他一人一剑走入那凄苦无依的十年，以一身风骨让她相信，仗义任侠、舍生忘死，原来竟都是真的。/p

他是她见过的第一位侠义之士。/p

雪尽春归，云开月明，匆匆两面，改变了她的一生。/p

一朝重逢，姜云坚信，他仍是当年的他，即使满腔苦痛惨烈沥血，明燎仍然仁义如初。/p

只是今日，姜云终于明白，太子不肯交付信任的真实原因。/p

他的过往太为冰冷，即使坚定如斯，明燎也不愿重蹈覆辙。/p

太子的信任伤人伤己，成越放不下，他也放不下。/p

自此