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奴婢在入宫前,本也是小富之家的孩子。家有几十亩田地,去过学塾,也得过体面的娘子教导习气。”
“爹爹为我与同村的阿福哥哥从小定了娃娃亲,星儿每天快活惬意,几乎日日与阿福哥哥一起玩耍,没有烦忧,只想着要快快长大,好好嫁给他。”
“可是那一年,奴婢记得,应当是陛下登基三年前,什么都变了。”
“也是在这样一个时节,江淮一带发了大水,堤坝被冲毁了,无数沿岸而聚的村落被淹没。”
“大水将我们的房屋和庄稼毁了,随后到来的瘟疫是那样可怕,使得我和阿福哥哥家中所剩的长辈都死光了。”
“家中更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,都被冲走了,什么都没留下,只剩些残垣断壁。”
“我和阿福哥哥就龟缩在那残垣断壁里面,胆怯的偷偷生活。”
“我们没有吃食,庄稼颗粒无收。我们每日只能吃观音土、虫蚁、树皮度日。就这么着,又饿死了不少人。”
“那天听说先帝拨了银子下来救济,我们是多么的高兴啊,觉得终于有救了。”
“可等啊等,等啊等,在地方上等了那么久,一层层贪腐下来,我们却连一个铜板都没有见到。”
“就这样过了一月,阿福哥哥和我相依为命,每日去偷挖些虫蚁,捉一两只老鼠。”
“可虫蚁老鼠和树皮只有那么多,每日被那么多人争抢,我和阿福哥哥两个半大的孩子,根本吃不到多少东西。眼看着,我们就要饿死了。”
“这时候,宫里派下来了采买低等宫人的人,我与阿福哥哥长的周正些,被宫内采买的人看中,买了去。”
“我那时还很开心地与他说,我们要在宫里好好干活,一定要勤快,我们多些攒一些钱。等到将来放出宫了,回到乡间成亲。”
她突然哈哈的笑了起来,模样有些痴狂。
大公主已经听得呆了,她僵在绣凳上,满脸写着不敢置信。
星儿笑着笑着,哀哀的痛哭出声,那种撕裂肺腑的绝望,将在场的人的心灵都震撼了。
“我问那内监,进宫可以一顿一个窝窝头吗?那内监说,不止窝窝头,连白面馍馍也吃得。”
“我们那样欢喜,以为是进了福窝窝,万万没想到,这是个食人窟!”
“我们年幼不知道啊,男子是不可入宫的,能进去的,只有阉人!!!”
她涕泪交加,不知是伤那阿福哥哥从此再不是个正常男人,还是在伤心自己的命运悲惨。
“那个晚上得知后,我们两个那样绝望,两两相望,只余热泪。”
“但是事已至此,怎么办呢?我哭着安慰他,告诉他我的心意,不论他是什么样子,我们已经共患过生死了,待到出宫,我们依旧会成亲。”
“他答应了。我们就这样,处处谨小慎微,踏实能干。就这么三年,陛下登基了。”
“后宫几乎所有的宫人都要重新分配,我为人踏实肯干又不爱说话,被素拂姐姐在宫正司看中,要来了钟粹宫。”
“我们以为是求得了一个踏实的前程,很是开心。谁曾想,这是深渊的开始。”
她有些自嘲的轻笑了两声:
“比翼鸟,哪有单飞的啊。我被要来了钟粹宫,阿福哥哥为了照顾我,也想办法进了钟粹宫。”
“只不过,区别是——我们一个是偏殿的人,一个是主殿的人。”
“丽妃娘娘的脾气不好,时常斥责下人。阿福哥哥忍着忍着,也就习惯了。”
“本来明年,我们就可以放出去了。可是出了变故。”
她看向大公主,目光哀戚。
“丽妃忽然暴戾起来,从斥责变成了打骂……”
她声音猛然高扬:“阿碧姐姐,您可还记得,两月前被丽妃生生打死的阿福?!”
阿碧身子猛然一震。
阿福?!!小福子?!!
星儿吃吃的笑着,宛若痴儿:
“您说,我怎能不恨,不冤啊!我恨不得亲自化鬼,索了她的命啊!只可惜我们的命,在贵人眼里,如同草芥一般低贱。”
“所以,当我无意中得知黄芪的妙用之后……它就成了我复仇的一把利刃。”
“黄芪……多么好的东西啊,用它的时候,是补气血的良药;不用它的时候,就能变成伤人的利器。”
星儿有些释然的叹了口气。
“有善有恶,奴婢的一生,多半也就是这样了。跌跌撞撞,挣扎前行,最后也不过落得生死剧变。”
“你是从谁手上得的黄芪?”
方焕追问。
星儿却并没有抓紧回答她的问题。
她只是朝着方焕郑重一叩首。
随后直起身子,兀自笑着:“奴婢听说妇人家犯了错处,多半是要脱簪待罪,听候发落的。奴婢对不住娘娘以前的信任,辜负至此,今日奴婢也学一学吧。”
她从脑后抽出一只素银簪子,孤零零的,只粗粗刻着一个篆体的“福”字。
她抚摸着那簪子,目光温柔缱绻:
“阿福哥哥,下辈子,我们就在乡里做一对平凡恩爱的小夫妻吧。”
方焕眉眼一动,看出她的不对劲,连忙厉声让周围的内侍上前按住她。
可是已经来不及了。
那银簪的尾部被磨的锋利,星儿只稳稳对准了脖颈用力一扎,便微笑着倒在了血泊之中。
那血色飞快流淌,很快,周围一片就都是流淌的鲜血,密密麻麻蛛网似的,场景简直是瘆人极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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