阔野无垠，雨水滚滚，几近汪洋，踏浪而行，应允之地。
我跳下马车，外面的大雨便迎头冲来，丝毫没有不适，却带来一阵凉爽。
我撑开伞，站立在油纸之下，伞边的雨珠，好似铃铛，怡情便转了一下。
雨水溅到了颜明身上。
“没事吧？”
“没事。”
“我们进去吧。”
前方，一片诡秘的漆黑，带着水气的凉风不断袭来。
我们踩在水中，泥和水，又像踩空，又像踏实。
“执相，这是什么地方啊？”
“进去你就知道了。”
闭着眼，细细地听着雨声，现在，什么悲伤的事也别去想。
“到了。”
抬起头，眼前一片无尽的碑石。
“石碑？”
“不，是墓碑。”
“啊。”
颜明下意识的望向脚下，却闻不到一丝奇异的味道。
“放心吧，下面没人。”
“那是什么，执相？”
走上一段结实坚硬的平整的石道，脚下也没了泥泞，就感觉踩到了厚实。
“这里啊，是绥人和铜雀人同建的国墓，就是给那些尸骨无存的人建的衣冠冢。”
“原来是这样...，可是，您到这儿来干什么？”
“待会儿，你就知道了。”
长长的路，周围，永远是耸立不倒的石碑，镌刻着这些被时代谋杀，又被时代遗忘的人。
那些石碑，永远不会腐朽。
“到了。”
抬头仰望，雨水滴落在脸上，紧接着，一道雷光又闪现，没有害怕，逗趣的紧紧闭上眼，像孩童一般，又慢慢地胆小般的睁开了眼。
“看到了吗，前面的那些？”
周围，伸展着藤蔓的，在风中飞舞的，千姿百态的，却在黑夜的掩衬下，看不到分明。
走上前，定睛看了一看，蹲下来，随手摘下一片，放进嘴里，他就吃了起来。
“等等，执相，那是......！”
转过身，“嗯？”
“白菜叶？”
即使想强忍，却还是笑了出来。
“怎么样，很奇怪吗？”
“这里，怎么会有菜地呢？”
“不止是菜地啊，还有花园、池塘、假山......还有很多东西呢。”
“怎么会......”
众人显然早就看傻了，疑惑地望着四周。
“先别管着好奇了，帮我打扫一下这里好吗？”
“啊，你放心吧。可是，执相......”
“把地扫完再说！”
装着一副不耐烦的样子，想来他们也已经弄糊涂了吧？
不管他们了，现在，什么要紧的也别去顾及。
冲进附近的一座小屋，一阵折腾，穿着一件雨衣出来。
手里抱着一堆小铲。
看我这样，颜明赶紧跑过来帮我抱住。
“执相，您这是干什么，你这身体可干不得这活儿。”
“没事，听着，现在全军就地屯垦，帮我松土。记住，别松的太厉害，虽然雨小，可还下着呢。”
每个人，都一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似的样子，接过铲子，就都开始松土，他们想着，事后他们一定要问个明白的。
“执相，您带我们来这里到底是干什么啊，我们不是还要……”
“想知道吗？现在我们被包围了，要想等援军的话，待在这儿，就可以多争取一点时间。要是擅自跑出去的话，指望别人来救只会把所有人都葬送掉。”
“这里？可是您......”
“外面还下着雨，我们待在这儿，也不能什么也不做啊，你说是不是。”
我一边说，一边捧起一堆黑土。
“颜明，来，帮我松松这边的土。”
嗅一下泥土的味道，把它撒在大地上。
他还弄不明白吧，不情愿的拿起铲子，看着我。
“捧起来闻闻。”
做着动作，他慢慢地捧起一堆泥土。
鼻子贴着泥土，嗅着它的气味。
是芬芳，还是肮脏呢？
雨珠滴在铁铲上，是铁器的味道。
“谁知道呢，没办法了，松吧。”
“嗯，我可是很喜欢这种生活的。”
大家都在忙活，又一个人看着他们，再撑起伞，看我要去哪里。
“执相，您去哪儿？”
“我，进去看看。”
四周，墓碑都围绕着中央，十字穿过，中间独独耸立着一座。
孤单的，孤独地耸立在那儿，回来看它的，独我一人。
“若青，你还好吗？我们一别，也有几十年了吧？”
没有回应。
“你一定还在中山吧？还是，你已经去过很多地方啦？真想，再见到你啊......”
我跪倒在石碑前，触摸着，冰冷的，刺骨的，雨水冲刷着的。
虚无的，碑石。
多么没有实感，明明不愿承认你的死，你的确没有死，可是我却在这里做这样的事。
我是不是，亵渎了你？
我，流泪了，不再是假的了。
颤抖着的，手，刚刚拿出的手帕，又落到了地上，湿透了。
“给！”
来不及说什么，接过手巾擦拭了泪水。
“执相，这是......”
“啊，这是，一个，故人。”
“故人？”
“是啊。”
“执相怎么想起在这里建碑冢？”
“因为，我们几十年没见了，我，不知道她的消息，所以只好......”
我哽咽了。
“我知道了，执相，快先起来吧。”颜明明白了，他会意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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