然后就听她声音空洞而轻灵,仿佛是从天外飘来的一样,泛着股让人脊背生寒的诡异:“姨娘,我是小姐,你是姨娘。我娘不见我,这关你什么事?”
说着,身体微微的动了动,楚天澈没再禁锢她,转手将她放下地来。
因为之前在雨里淋得太久,她额头已经开始发热,腿脚也有些虚软,便抓着楚天澈的手臂,强行让自己站稳,语声缓慢而冰凉的道:“姨娘,你一日是姨娘,我就一日是你的主子。我爹娘都不说我,你又有什么资格说我?”
苍白而死寂的眼神之中,陡然掠过一抹阴沉至极的光芒,原本十分稚嫩十分清脆的声音,此刻因开始发热而变得有些淡淡的喑哑,竟给人一种是个历经沧桑的老人方才能说出来的话的感觉:“姨娘,你是姨娘,你是父亲的妾。你知道妾是什么吗?你惹怒了我,我就算把你扔到青楼里去接客,直接将你打死,父亲也不会说我什么。”
明明赵氏的儿子就在自己身边,还正扶着自己,但楚云裳难得头脑十分冷静,原本纯真可爱的孩子,突然被母亲抛弃,瞬间所展现出来的负面情绪,是什么都顾不得的。
她目光看在赵氏的眼中,好像被抢了最心爱东西的毒蛇一样,正“嘶嘶”吐信,鲜红的信子是会索命的可怕梦魇,她以一种从未有过的沉重的冰冷的语气,慢条斯理的道:“姨娘,你也听我一句劝,你既然是姨娘,就别想着打主子的主意,以上犯下这种事,是最要不得的。”
此时。
此刻。
连阁老、连帝师都是赞不绝口的冷静沉稳,在楚云裳身上全然的体现了出来。
冷静到楚天澈托着她身子的手臂,都是微微的僵硬了;沉稳到楚天澈都是微微垂下眸子,却是不发一言。
楚玺看着她,恍惚竟觉得自己好像是第一次见到这个女儿一样,她此刻所表现出来的所有,竟是让他感到陌生,甚至是……
恐惧。
是,没错,他从这个女儿身上,感受到了一种名为害怕恐惧的情绪。
只是一个四岁的孩子而已,刚刚学会读书写字,刚刚学会弹琴作画。
可他却觉得,或许有那么一天,这个犹如准备捕猎而蛰伏在暗处的野兽一般冷静得吓人的女儿,终会将她满心被抛弃的愤怒化成死神的利刃,擦过他们所有人的脖间,用鲜血来洗涤她内心的疯狂。
这种感觉,如此真实,好像在未来的不久,真的会发生一样。
楚玺瞳孔骤缩。
而后转头,狠狠驳斥赵氏:“听见了?!你是妾,是个奴才,七小姐做什么,哪里轮得到你插手?”
他目光阴沉,声音是身居上位多年方才拥有的威严:“再敢以妾的姿态作威作福,直接送青楼里去,永远也别回来了!”
楚玺向来都是喜怒不形于色,最多也就皱皱眉脸色不好看而已,哪里能如今日这般,面色阴沉得吓人,眼中充斥着实质般的杀意,看得赵氏陡然一个哆嗦,然后“扑通”一下就跪在地上。
地面上凝聚着的雨水将她膝盖上的衣物瞬间染透,刺骨的凉顺着衣物钻进皮肤里,凉得她身体颤抖得更加厉害。
她双手撑在地上,怯怯懦懦道:“妾……奴婢,奴婢知道了。”
她深深低下头去。
多年为妾,奴性浸淫了一二十年,她早没有当初千金小姐的高傲姿态。
不管打扮得再如何美艳,床上功夫再如何销魂,她也只是个妾而已,一个仗着男人宠爱方才能挺直了腰板的妾。
只要楚玺收回了对她的宠爱,她就什么都不是。
见素来最得侯爷宠爱的姨娘,居然被这样斥骂,下人们老老实实的垂着头,看起来一个个乖巧无比,实则心中已经悄悄地活跃开来了。
好家伙,二姨娘不过才说了几句话而已,就被七小姐直接驳了回去,侯爷也恼了。
要是刚才二姨娘说点不好听的,是不是现在已经被扭拐了要送去青楼里,从此一生就毁了?
下人们回忆着,二姨娘进府也十来年了,这好像还是第一次被侯爷这样教训。
看来即便夫人和侯爷已经和离了,但七小姐在侯爷心里,占据着的地位还是非常重要的。
以前如何奉承七小姐,倒是赶明儿还要继续如何的奉承,省得被七小姐抓了把柄,随便一个借口就发卖打死自己。
下人们想着,脑袋垂得更低了。
却是压根没想到,他们现在还是这样想的,但等到了明日,他们就不这样想了。
所谓墙头草,每个深宅大院里,都是有的,且数量极多。
见赵氏挨骂,楚云裳收回目光,低头看着自己被雨水淋得发白发皱的指尖。
十指指尖还在紧紧攥着楚天澈的衣袖,她忽而松手,转身就朝侯府深处走。
明明楚玺在帮自己说话,明明楚天澈在扶着自己,但她却突然觉得冷了。
比刚才在雨里淋的时候,还要更冷。
没了母亲的侯府,她竟然觉得陌生而害怕。
见楚云裳扭头就朝雨里走,楚玺面色不虞,开口喊她:“云裳,你要去哪?”
她身体条件反射性的一僵,然后僵硬的转头看他。
乌黑的瞳孔苍凉的眼,她看他像是在看着一个会吃人的怪物:“我要回房睡觉。”
楚玺目光沉沉:“你才醒了半个时辰而已。”
她往后退了一步,让自己的身体全部淋在雨里:“可是我好困……父亲。”
楚玺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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