好半天,她才听到月光院用沙哑的声音说“去,给我准备洗漱的东西,再差人把我替锅松做的那身吴服找来。”
间部诠房被他的话从怔楞中拉了出来,月光院这是要亲自替家继入殓。按照规矩,应该由专门的人入殓,擦洗,换上常礼服,再化妆梳头。月光院做,于理不合。可是不知道为什么,间部诠房着魔了似的,想也没想,就吩咐了下去。她好像觉得天经地义,又觉得好像这么做,月光院就能舒服一些,她也能舒服一些。
所以,天英院赶到的时候,正好看到月光院在替家继擦身,而间部诠房就在门口直愣愣的看着,那场景,说不出的静谧诡异。天英院的到来,没有让月光院分神,后者专注的做着手里的事,前者只能也跪坐在了另一侧,连寒暄都忘了。
月光院的手在被子里移动,家继的身子外人一分也看不到,天英院惊讶于月光院的熟练和镇定。擦拭完毕,月光院把旁边托盘上的吴服,铺在了被褥上。他的吩咐虽然模糊,但指向性却很强。因为,他只亲手为家继做过这一身衣服。手作不是他擅长的,就是这件,也是他咬牙做的,细看的话阵脚粗鄙的可以。可是,这是家继第一次开口向他讨要东西,那么懂事儿的孩子,从来没有乞求过什么。只因为看到了服侍她的小姓儿家里递来的那件父亲亲手做的衣服,就缠着自己撒着娇的求了又求。
伸手从被子里褪了家继的白色中衣,七岁的孩子,常年遭受病痛折磨瘦的只剩下一把骨头了,好像,还没有她生出来的时候肉乎。家宣中年产子,自是凶险,可还是坚持着生了家继。那时候,月光院心里是感激的,也是满足的。他还记得家继小小的一捧,被塞入自己怀里的样子。那时候,她柔软,温暖。而现在,她骨瘦嶙峋,又异常僵硬冰冷。
月光院替她裹上衣服,又把手臂从袖子里拉出,一身繁琐的衣服,在他轻松摆弄了几下后,居然规整的穿在了家继身上。他撤了被子,家继着装的样子,完整现了出来。肉桂色的内裳,水蓝的外衫,一如月光院曾经最爱的颜色,明媚又柔和。他慢慢梳着家继枯黄又所剩无几的头发,挽了个髻,把头发用桂花油抿得一丝不苟,才又插上了花钗。
而后,他用手匀了粉,轻轻拍在家继脸上,因为不方便,他最后描眉的时候几乎鼻尖贴着家继的鼻尖。等他做完了一切,净好手,跪坐在家继身旁看着她的时候,众人才反应过来。
不得不说,月光院有双巧手,丝毫不比职业的入殓师逊色。家继现在,就像个稍微瘦弱的孩子,抿着粉唇,闭着眼,陷入美好的梦里,期待着明天的到来。她栩栩如生的样子,没有让众人好受,反而觉得浑身汗毛都竖起来了。也就都忘了说,这身装扮,过于女孩子,和将军尊贵的身份不符,现在,谁又能想起这个来呢。
月光院闭了眼,在家继旁边捻起了佛珠,嘴里念念有词,不知道是在和家继说话还是在念佛。而此时,入殓也算完成,有人附到间部诠房耳边低语了几句。
间部诠房猛然皱眉,低声问“是谁先到的?”
那人一愣,仿佛没想到她会问这个问题,只是恭敬道“是纪伊殿先到的,其次是尾张殿,最后是水户殿。”
间部诠房抿着唇不说话,点了点头,那人知机,赶紧退了下去。不一会儿,就有人唱和道
“水户殿德川纲条、尾张殿德川继友、纪伊殿德川吉宗,拜会将军遗体。”
三人依次而入,行了大礼,而后一字排开,跪在了家继床畔。
纲条看着栩栩如生的家继,心里抖了一下;继友看着家继,有些心酸的想起了五郎太;吉宗看着家继,却是想起了第一次见月光院时他那身装扮和家继现在穿的如出一辙。下意识的,吉宗就扫了眼跪在床后面的月光院,而正巧,后者不知道何时停了念经,和吉宗的目光撞在了一处。
月光院不掩饰的目光在三人身上依次扫过,纲条一身黑色礼服,却是满绣着龟鹤延年,后面跟着一个衣着讲究的随侍;继友一身墨绿礼服,华贵异常,穿在她身上说不出的别扭就像偷穿了别人的衣服似的,她的身后跪着衣着低调却更奢靡的宗春,看来宗春比继友受宠的传闻一点儿不假;而吉宗,一身骑装,藏蓝的颜色显得太平凡,她身后跪着一个衣着同样朴素的随侍。
月光院的目光扫完三人,又扫向他忽视的许久的间部诠房和天英院,而后,露出了冰冷的笑容。
作者有话要说:想起了入殓师,第一个场景,太震撼了!这个工作居然能如此优雅,岛国人真的是个很注重细节。
本来想多写点儿,文思泉涌(羞涩),可是怕喷出来没弄匀和弄过了火,再在肚子里憋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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谢谢唯枢的打赏,鞠躬!
我还在留言里看到了有人回归,我说的早,是这文立文之初的看家,也就是我生娃前,嗷嗷激动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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其实月光院应该很有戏,我要不要搞个番外呢(搓下巴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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