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样其乐融融的除夕宴，是刘拂自晓事以来就从未经历过的。/p
她幼时便失了父母，祖父身为忠信侯必得进宫领宴，家中孤冷清净，只有自己坐在饭桌前对着满满的菜色。到了进宫陪读时候，就是与从晚宴回来的圣上聚在一起，互相依靠，畅想着从未见过的父母。及至后来，她为人臣得天宠，自也逃不过那冷冰冰的宫宴。/p
待从一夜欢畅的气氛中醒过神来，刘拂看着屋外渐亮的天色，轻轻挪开枕在自己腿上安睡的望日骄，从贵妃榻上起身，伸了个懒腰。/p
她环视四周，与春海棠相视一笑。/p
春日已来，日后自会更好。/p
上元佳节当天，刘拂早早就被望日骄强拉起来。/p
刘拂咕哝着往温暖的被子中缩去：“好骄儿，且让我再睡会儿……”/p
然后她赖床不起的行为，被望日骄与春海棠一同镇压。/p
对着已梳妆打扮妥当的刘拂，春海棠轻声道：“安危重要。”/p
刘拂心知，在春海棠心中，那些达官显贵都如猛虎般凶猛。她又是好笑又是熨帖，点头应是。/p
今晚最值得担忧的，一是蒙面的纱巾是否足够有效，二是她去赴约时，有没有将脸上的妆容洗净。/p
毕竟那三人，没有一个是好糊弄的。/p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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如徐思年所料，观音的风头，全被刘拂抢去了。/p
迎着凛冽寒风，站在高高花车之上的刘拂颤了颤。这身衣服哪里都好，就是太单薄了些。/p
她接收着所有人的注视，或倾慕，或贪婪，或欣赏，或鄙夷，或嫉恨，百人百态各有各样。/p
不论旁人如何看待，刘拂都依然故我，高高在上立在花车之顶，带着仿佛睥睨终生的自信与骄傲。/p
现在以纱覆面的她，可以脱下名为“饶翠楼碧烟姑娘”的伪装，放纵一下久经束缚的心情。/p
她曾身居高位，哪怕沦落风尘在世为人，也依旧是那个少而不凡的刘云浮。/p
不畏浮云遮望眼，只缘身在最高层。/p
刘拂的目光晃过花车下的周行，与他有了个短短的对视。/p
她突然觉得莫名的满足，像是自幼时起就隐秘埋下的理想，在这一刻以奇怪的方式实现。/p
周行……祁国公周家第三子，周默存的族兄。刘拂清楚的知道，她是把他当作了周默存。因此在短暂的满足之后，刘拂心中就升起一丝歉意。/p
不论周相做过什么，她都不该迁怒他人。可……刘拂顿了顿，细一思量突然发现，周默存似乎从未真的干过什么有损家国的恶事。/p
刘拂陷入思绪之中，与那三人交错而过。/p
花车过后，方奇然拍了拍周行的肩头：“阿行，怎么了？”/p
周行摇头：“那龙女，挺有意思的。”/p
“确实。”方奇然笑道，“听说方才那花车上的女子，都是今年的雏妓。除那龙女之外，都有些窘迫畏缩，只有她傲然独立，扮的极像。”/p
所谓雏妓，都是未经梳拢的女子，自也算不得猥亵神灵。但她们年龄都算不得极大，若在寻常人家中，尚是千娇百宠将要出阁的年纪，如今却只能立在那里，任人打量。/p
哪怕强自克制，或是经过调.教，惊慌失措也在所难免。/p
唯那龙女不同。/p
周行又摇头：“不止是扮的像。”他顿了顿，似找不到措辞，改口道，“说是个风尘女子，倒比京中那些世家贵女还多了十分气势，实在难得。便是大公——唔！”/p
方奇然冷笑道：“蒋兄好身手，就该如此。”/p
他压低声音，靠近周行：“连大公主都敢妄议？你这张嘴，早晚害死你！”/p
蒋存摇头不语，眼中滑过一丝不解。/p
而这一丝不解，则在一次又一次路过花车时，愈发浓厚。/p
这已是花车第四次与那三人交错而过了。她随意摆了个姿势，微微偏头，躲开左前方人群的注视。/p
当第五次相会时，刘拂心中已浮现出一种不好的预感。/p
她直面蒋存望过来的目光，确信自己从中看出了“好奇、疑惑”等等情态。/p
蒋少将军的直觉，一向很敏锐的可怕。刘拂抿唇，明显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加快。/p
并非紧张，而是觉得有趣。/p
她骨子里，其实也有剑走偏锋的欲.望。/p
刘拂向着与她对视的蒋存弯了弯眼睛，在面纱下扯出个笑容，然后笑眯眯望着对方收回视线。/p
光明正大者，永远不惧窥探。/p
哪怕她的光明正大是强撑出来的。/p
是夜，人们口口称赞的，不是庆丰行的巨龙花灯，也不是清欢楼的免费元宵，而是花车上侍立于观音身后的红衣龙女。/p
刘拂藏于一处小屋内，用春海棠早就着人备好的热水与帕子，细细净面。/p
一杯热茶下肚，刘拂才长舒口气，觉得自己活了过来。看着龟公拿着衣服水盆离开，并确定全程无人发现后，才走出门去。/p
寒风扑面而来，将刘拂好不容易积攒下的热气全部卷走。她抬手摸摸自己净面时沾湿的额角，只觉得发丝要被冻成冰柱。/p
江南的风不同于京中，又冷又潮，是一种直刺骨髓的阴冷。/p
刘拂搓了搓手，向着秦淮河的方向快步而去。/p
她匆匆赴约的路上，耳边听到的，全是人们对龙女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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