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哦对了。”他突然想到了什么，比划起来，“这孩子小时候，头发长得忒快，一夜之间便从肩膀长到后腰，离开花折的前一日，他娘从抽屉里拿出一把大剪刀，似乎是犹豫了很久，才给他握住，一把剪了。”/p
“什么样的剪刀？”/p
老头回忆了一下：“就是农人剪草的那种剪刀，只是剪刀轴子上，刻了个弯弯的月牙。”/p
“断月剪？”柳拂衣低声喃喃，暗自诧异起来。/p
慕瑶回来了，问：“那赵公子到底叫什么？”/p
“这倒不知道，只是听慕容氏有一次唤他‘轻欢’。”/p
赵……轻欢……/p
高门大户……长安城……/p
慕瑶半晌没缓过神来，这故事里的主人公，竟是赵太妃赵沁茹的亲弟弟……轻衣候。/p
今日桩桩件件，都令她觉得心惊肉跳，她捉妖世家收养的孩子，生母居然是个棘手的大妖。/p
这个大妖竟也是魅女……那么……和“她”有关系吗，还是说……/p
她陷入了更深的沉思：如若轻衣候真的是慕声的生父，那么他手里那块玉牌，是什么情况下得来……爹娘又为什么要撒谎，说阿声是妖怪窝里捡来的呢？/p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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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做了个梦，梦里马蹄哒哒掠过窗边，细条状的光影纷『乱』，狭小的房间里，他趴在窗台上，巴望着窗口。/p
这里不是那拥有如血般红罗帐的绣楼，身旁的人说的也不是轻软的南部方言。偶有马蹄掠过，扬起黄『色』的灰尘。/p
他知道，这里不是他的家。/p
『裸』『露』瘦削的脊背上有几道交错的红痕，手臂上还有青紫的甲印，惊心的累累伤痕。/p
在这『逼』仄阴暗的房里，他曾经拥有的那一段温柔怜爱也烟消云散。/p
女人跪坐在他身后的垫子上，兀自对着一面破旧的镜子点妆描眉，给那一张绝『色』的脸，带上艳丽的假面，眉尾斜飞，像是祸国妖姬依仗的利剑。/p
漆黑眸子里倒映的天穹，慢慢从湛蓝到昏黄。/p
他整日趴在窗边，期冀地望着那一点亮光，却不知道自己应该等谁。/p
有时候，只是看着檐下的燕子衔着泥搭出个巢，还没等搭好，街上的小乞丐拿棍子一捅，巢便塌了，几枚小小的蛋打碎在地上，在泥点的残骸中绝望地流出浓稠的汁『液』。/p
燕子拍着翅膀，在空中悲鸣，眼睁睁地看着，却无家可归。/p
乞丐们残忍地笑着，趴在地上将蛋『液』争抢分食。/p
他向后缩了缩，搭在窗棂上的手指发凉。/p
头顶拢上一层阴影。她身上劣质的香气伴随着风笼罩了他，他扭过头，她居高临下地睨着他，嘴角带着一丝冷淡的笑意：“饿吗？”/p
他不自然地眨着眼睛，捂着肚子，抿了抿唇，声如蚊讷：“饿。”/p
“饿啊。”她笑着，慢慢蹲下来，搂住他的脖颈，扭过去，强令他向外看，冰凉的手指让他打了个哆嗦，“看到了吗？”她指着外面那几个衣衫褴褛的癞头乞丐，“去啊，去跟他们一起吃。”/p
他直往后缩，眼中的不安愈来愈重：“娘……”/p
“娘养不起你。”她下了结论，脸上的微笑恶毒，“你去自己要讨要吃的吧，若是要不来，就去偷，去抢。”/p
她望着他，栗『色』瞳孔中含着的笑意，像是无法摆脱的诅咒，“要是这点本事也没有……”她艳丽的红唇轻启，“就*屏蔽的关键字*。”/p
“……”他战栗着，在她转身离开的刹那，慌『乱』地抱住她的腿，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最后一线生机。/p
“娘……”他发出小兽似的惶恐的哀求，“我听话，我听话……”/p
可不可以不要丢下我……/p
她猛地回头，涂着红『色』丹蔻的十指猛地掐住他小小的脖颈，直接将他顶在了破旧的矮窗上，矮窗发出嘶哑的吱呀。/p
她眸中的恨意汹涌，“要不是因为你，我何至于落得如此境地？”/p
他张了张口，没有发出声音，她率先松开了手，他倚着窗滑落到地上，咳嗽起来，雪白的颈上留下两点青紫的掐痕。/p
她蹲下来，俯视着他，那眼神像是在看一只垂死的小狗。她怜悯地抚『摸』他的发丝，话语中还有尚未褪去的冷意：“小笙儿，你要乖。杀死他之前，自己去讨饭吃，嗯？”/p
“娘不会不要你的。等你杀了他，娘便带你走，你想去哪里，便去哪里，好不好？”/p
她平静下来后，许诺异常温柔。/p
小孩子，总是易于哄骗，甚至不用哄骗，只要她像以前那样对着他笑一笑，他便什么都依了。/p
他怀着一点小心翼翼的期冀，好了伤疤忘了疼似的，又亲近了她：“那……娘去哪里？”/p
她无声地正了正簪子，微微笑了：“娘有更重要的事情做。”/p
她低下头来，抚『摸』他的脸，尖利的指甲，有几下剐蹭到了他颊上，“小笙儿喜不喜欢弟弟妹妹呀？”/p
她的手极凉，像是一块冰贴着他，冻得他浑身僵硬，他本能地摇了摇头。/p
他想，娘是疯癫了，哪里来的弟弟妹妹？/p
她高兴地笑着：“嗯，真乖。娘也不喜欢他们——一个都跑不了。”/p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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