雪音浓黑笔直的长睫微微抖动,然后睁开,却又是一怔。/p
他那张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一抹红潮:“你何必戏弄我?”/p
原来顾南絮所谓的换好了衣服,不过是中空的披上了一件玄色的氅衣。/p
那大氅空空落落,宽宽大大,罩在顾南絮的身上,顾南絮一条细长雪白的腿从衣服中伸出来,浑圆的足趾踩在绣着翟鸟的衣摆上,越发显得足趾美丽如桃花瓣。/p
“你们鲛人在水中难道会衣冠整齐吗?”顾南絮并不在意地笑着,转身坐在一旁的长椅上,伸手捻起一颗黑葡萄来吃。/p
雪音目光垂直落在地面上:“那不一样。”/p
顾南絮咯咯笑了起来:“哪里不一样?哦,对了,我没有鱼尾,你是不是觉得我的腿不如鱼尾好看啊?”/p
雪音情不自禁地多看了顾南絮的腿一眼。/p
并不是这样。/p
其实那条腿笔直修长,覆着一层雪白柔软的皮肉,非常好看。/p
雪音不敢再看下去,他在地上来回梭巡,幸而看到了一条窄长的黑色衣带。/p
他忙用衣带将自己的双眼挡住,这才长舒了一口气,缓缓迈入浴池之中。/p
或许是温泉水太过炙热,热气熏得他头晕脑胀,一股股的脂粉香气从他的鼻子灌进去,折腾得他一阵阵的心猿意马。/p
顾南絮也觉得浴池里非常的热,若不是想和雪音闹着玩,她洗完澡,才不会在闷热的地方久呆着。/p
她吃了几颗葡萄,问雪音:“你饿不饿?”/p
其实这是明知故问,为了驯服雪音,她刻意给雪音准备了雕梁画栋的房间,摆设极尽奢侈,但今天,却没有给雪音准备水和食物。/p
他能熬到深夜才出房间,也算是意志力坚定了。/p
盯着雪音干裂的嘴唇,顾南絮将一枚葡萄凑到他的唇边,笑着说:“吃吧。”/p
雪音没忍住,他实在是太饿了。/p
他一张开嘴,顾南絮就将两根细指连同葡萄一起,捅入了他的唇齿间。/p
雪音陡然一颤,抵了抵。/p
“请不要这样做……”/p
说话间,葡萄的香气散开。/p
顾南絮笑得开怀:“你可真是个小古板。鲛人里,你算是最古板的了吧?你们鲛人会不会出家?我看你倒像是和佛祖有缘似的。”/p
“我们不信佛祖。”/p
雪音说。/p
“哦?”顾南絮趴在池边,黑发迤逦垂落,直披在雪白的玉石地面上,甚至丝丝缕缕朝着雪音侵袭而去。/p
她又捻起一枚葡萄,送到雪音唇边。/p
这一回,雪音偏头让开:“请让我自己吃,可以吗?”/p
顾南絮摇摇头,故意说:“不可以。你若不让我喂食,就没得吃。”/p
雪音的喉头上下滚动,他忍无可忍,可却只能继续再忍。/p
顾南絮另一只手持着一把缀着长流苏的白纨扇,她反手用长扇柄轻轻一挑,就把雪音蒙面的黑巾给挑落到水面上。/p
雪音心头火起,声音略大了一些:“请你不要——”/p
他的声音戛然而止。/p
他听到奇怪的动静。/p
像是顾南絮重重的喘气,而且这种喘气带着极致的痛苦,她想用激烈的呼吸强压制住胸腔的痛苦,却没能如愿以偿。/p
他甚至能听到胸腹传来的咔咔声。/p
雪音终于睁开眼。/p
他看到顾南絮绝色的面容刹那间被痛楚扭曲,她一只手悬在半空中,白纨扇随着她的手指微微颤抖,长长的扇穗儿就像是经历了一场疾风骤雨。/p
而她另一只手则捂着自己的嘴唇,从指缝间,不断往下流淌着血。/p
那甚至不是鲜血,更像是凝固了的黑色的血液!/p
雪音上半身从水中浮起,一把抱住顾南絮。/p
顾南絮身子微蜷,靠在雪音的怀中微微发颤。/p
她似是一直在克制着自己,却没忍住,又呕了一声,吐了一口血。/p
雪音只是心乱如麻。/p
他在寻亲途中和妹妹失散,又被人俘获,带到了灵鸢国的王宫里。/p
他觉得灵鸢国的王后,圣女娘娘举止轻浮。/p
可不得不承认,当他小心翼翼地保护着自己,抵着门窗在床上睡着之后,梦境里出现的,竟是顾南絮妖娆的身影。/p
也不知道过了多久,顾南絮缓缓睁开眼,用手背擦去唇角的血,笑着说:“呵,难得你主动一次。”/p
雪音一怔,却没有移动自己的身体。/p
“你刚刚——到底发生了什么事?你生病了吗?为何会吐血?”/p
顾南絮反手用扇柄挑起雪音的下巴,盯着他那张清雅秀美的脸蛋,意味深长地问:“你刚才,是为我感到担心了?呵呵,别担心,我不过是假装出来戏弄你的。不要否认,你其实已经很喜欢我了,对吗?”/p
雪音狼狈地转开身子,顾南絮只是笑了笑,款款走出浴池。/p
盯着她披着氅衣的背影,雪音却觉得,她虽喜欢戏耍自己,是个没有心的女人。/p
但她刚才说的是假话。/p
她的身体是真的出问题了。/p
回到自己的房间,关上门,顾南絮没忍住,又呕出一口血。/p
自从黑蛟龙出事之后,她再也没有借力的对象。/p
她擦掉唇边的血,盯着镜子里的自己。/p
发似檀木,肤如白雪,唇如血染,就在她盯着镜子的这一刻,血液还源源不断地从口中涌出。/p
这是身体崩坏的征兆。/p<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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