虎口镇的幸福生活- 第4章 大老葛的心事(1/2)

方一梅抱着安然回敬老院，一个大个子老头坐在大门边上的石头上，听着唱戏机，听的是常香玉的《泪洒相思地》，这是一部爱情悲剧，正听到“临终恨”那一段，王玲娟被张青云背信弃义，另娶新妇并残忍地将小玲舌头割掉……常香玉用“切齿音”唱出了“一场恶梦今朝醒，满腔热望化烟云”，由低到高层层递进地将“云”字翻高了八度。/p

“当初她甜言蜜语将我骗，我还当两心相映情比日月长，我为他楼台一别肠望断”的唱段，字字哀怨，声声凄绝。/p

“我为她几次三番欲悬梁”三起三落，高低起伏的处理，再次将尾音翻高了八度，细致而有层次地抒发了一腔悲情，传递着浓重的悲剧意韵，让人倍尝悲剧之美……/p

方一梅停住了脚步，她很奇怪一个孤老头子喜欢听豫剧倒也正常，但是老人们不是更喜欢听热闹欢快、喜庆诙谐的剧目么？人老了不是不爱听这种悲情剧么？/p

有故事！方一梅是个好奇心重的人，她放下安然，花子摇着尾巴迎了出来，安然便追着花子进了大门。/p

方一梅轻轻走向老人，微笑着说：“叔，刚才听的是《泪洒相思地》吧？算是闺门旦，我也听过呢！”/p

大个子老头姓葛，人称大老葛，个子高大结实，人也老实能干，只是脸上常常挂着一丝淡淡的忧伤。/p

他抬头冲着方一梅笑笑，问道：“你也喜欢豫剧？”/p

方一梅点点头，说：“嗯嗯，我喜欢戏剧。”/p

她忽然看见老人眼角似乎有泪滴，他背过身去悄悄用手背抹了抹，低了头一声长叹。/p

“叔，怎么了？”方一梅有些不安起来，她递给他一张手帕纸。/p

这时院里传来几声伙房妇人的高声大喊：“开饭了！开饭了……”/p

早上出院去赶集或拾破烂的老人们，好象都掐算好了一样，这时三三俩俩地正陆续往院里赶。/p

大老葛也站起来，懒懒地伸了伸腰往院子里去了。/p

“妈妈，开饭了！”安然在大门里欢叫着，左手里也拿着他的不锈钢双层防烫小碗，右手拿着小勺，学着老人们的样子，敲打着他的小碗，要去大伙里打饭。/p

一梅哭笑不得，赶紧三两步赶上去拦住儿子，轻声说：“安然，妈妈中午给你包饺子，好不好？”/p

安然特别喜欢吃饺子，又看见张学友端了一大碗面条走过来，撇撇小嘴说：“我不要吃面条，面条不好吃。”/p

“哟，这是谁家的毛蛋(豫南土话小男孩)恁漂亮，象画上的娃娃呢！”一个老妇人走过来搭话。/p

老妇人夫家娃李，院里都叫她老李婆，丈夫老李头瞎了几年了，只有个女儿嫁在邻市，老俩口便进了敬老院。/p

一梅便叫安然喊奶奶，老李婆乐得合不拢嘴，摸着安然的头非要去买糖果。/p

“快去盛饭吧，”一梅说，“面条做好好大一会儿了，别叫冷了结成团不好吃。”/p

这时一个小个子老头嘟嘟囔囔地走过来，含混不清地抱怨着：“……成天都弄这破面条吃，不兴改个式样么……”/p

“混子！”老李婆向着伙房瞄了瞄，小声对老头说，“人家做啥咱吃啥，快别嘟囔了，叫她听到耳朵里，又是一场了不得的吵架！”/p

混子咕噜噜转动着眼珠子，看上去是个头脑灵活的人，他也望了伙房一眼，假装不屑地小声嘀咕道：“俺会怕她？”却又闭了嘴，默默地敲着他的大碗向伙房走去。/p

大老葛也端了一大碗面条，迎着娱乐室门口的张学友喊道：“老张，今儿集上老叶家娶媳妇的好日子，你撵好了没有？”/p

张学友自顾吸溜着面条，头也不抬地答道：“这四邻八寨的红白喜事，能瞒得过俺么？”/p

黑老包不屑地说：“这院里就你能，成天四处弄钱，一大把年纪了，你想弄啥呢？”/p

张学友抬头狠狠瞪了黑老包一眼，一副“要你管”的表情包。/p

他走到大老葛身边，低声问道：“恁那妹子咋样了？你去瞧过没有？”/p

大老葛正吃着面条呢，一听这话，顿时耷拉着脑袋，停下了筷子，顺着墙跟蹲了下去，把饭碗往地上一扔，头轻轻摇了摇。/p

张学友愣了愣，也靠着墙角面朝大老葛蹲下，放了碗筷，用眼迅速往四周扫了一遍，压低嗓子说：“俺今儿集上撵好，得了两包烟”，他从兜里掏出来递给大老葛，“另外还得了二十元红包，加上前天卖破烂的钱，你先拿去用着吧。”说完，张学友扯开外衣，把贴身几个里兜的钱都掏出来，一把都塞到大老葛手上。/p

“兄弟……”大老葛紧紧攥着手里还有张学友身体余温的钱，泪水溢出了眼眶。/p

“老葛，快收好，人活着不就图个有情有义吗？”/p

大老葛把钱放进兜里，抹了把泪水，重重地点了点头，没有再说话。/p

张学友端起地上的碗，刚又扒拉了几口面条，忽然瞅见伙房的老冷远远地走出了伙房，回到了她住的西屋，伙房的门没有锁。他站起来，蹑手蹑脚地绕到南边，摸到伙房，冲进厨房拿了俩个馒头，塞进怀里，然后到外面的大锅里盛了半碗面条，大模大样地边走边吃着。/p

一梅默然看着，等到张学友经过门前，忙叫道：“张叔！”/p

张学友吓了一跳，以为偷拿馒头被方一梅窥破了，涨红了老脸。/p

“张叔，”一梅盛了一碗饺子递给他，“