裴缈冷冷道：“你说你想听听我的意见，难道说……你想救他？”/p
张程道：“是的，老师就这么一个儿子，虽然这个儿子确实是个人渣，但我可以想象，如果张有为死了，老师该有多伤心，我只是想给张有为争取一个无期的机会，至少能活下来。”/p
裴缈沉默了片刻，忽然道：“你只想着你的老师有多伤心，你想过杨萍的父母有多伤心吗？杨萍应该年纪不大吧？”/p
“今年……二十岁。”/p
“一个二十岁的妙龄少女，正是人生最美丽的年华，还没来得及享受自己的青春岁月，就被张有为这个人渣给杀害了，她该有多可怜，她的父母该有多伤心，你却在心疼你的老师？”/p
“我……”张程一时间说不出话来。/p
裴缈继续道：“张程，我知道你家世不简单，或许你真的有办法救张有为，但是，我希望你把自己拥有的能力，用在正途上，而不是助纣为虐，你好像是拜王阳明的吧，如果你救了张有为，那你以后还有什么资格拜王阳明？”/p
张程闻言再次沉默了，裴缈也选择沉默，他知道，自己的那番话，张程需要消化一下。/p
过了一会儿，张程道：“裴缈，谢谢你。”/p
“谢我什么？”/p
“谢谢你点化我。”张程由衷叹道，“人总是自私的，我即便天天拜圣人，但我终究距离圣人太远，这次差点犯了大错，是你的一番话点醒了我。”/p
“现在醒悟了？”/p
“醒悟了。”张程道，“其实我的内心是抗拒救他的，但总是抵不过内心深处的那份私心，说出来你可能不信，我姑姑看上我老师了，虽然他们年纪差得很大，老师也不愿意接受，但女追男，隔成纱，我觉得他们两个能成，也就是说，老师很有可能会成为我的姑丈，本着老师和未来姑丈这两重关系，所以我才想着要帮一帮他，现在仔细想想，这严重违背了我的道德底线和本心，我已经立志要成为一代国画大师，决不能做出这样违背良心的事，否则这辈子都会有魔障的。”/p
“你看到的，依旧只有你自己。”裴缈道，“你应该考虑的，是正义，是公道，是天理，你想成为一代大师，就要有大师的眼界和心境，目光所及，不能只在周身三尺。”/p
“受教了。”张程开怀一笑，道，“这辈子能认识你这样的良师益友，真好。”/p
“我算什么良师益友。”裴缈自嘲一笑，道，“我是旁观者清罢了，如果是我成了当局者，或许就是你出言提醒我了。”/p
张程笑道：“那下次你当局者迷的时候，我负责提点你。”/p
“好，一言为定。”/p
“一言为定。”/p
二人很有默契地挂断了电话。/p
裴缈挂断电话后，仔细想想张养鹤，真的很替张养鹤惋惜，明明身怀绝世画技，但却无人得知，仿佛千里马遇不到伯乐，老死于槽枥之间。/p
而且张养鹤摊上张有为这么个儿子，绝对是人生最大的悲哀。/p
或许，张有为死去，是对张养鹤的一种救赎。/p
正好现在裴缈有闲暇，就决定去看看张养鹤，于是他把车子打着火，去加油站加满一箱油，直奔句容开去。/p
达到句容的时候，已经是下午四点了，开到张养鹤家，四点二十五分，张养鹤的家门外围了很多人，裴缈只看一眼就知道，这些应该是杨萍的家人和亲朋，这些人在张养鹤家门外拉起了横幅，横幅上写着“血债血偿”“还我女儿”之类的字。/p
裴缈暗暗叹息，虽然这些人闹来闹去不会有什么结果，但他们痛失爱女的悲痛心情需要发泄，这就是他们眼下唯一的发泄方式了。/p
裴缈下车走进人群，顿时发现，有个美貌妇女站在门前，正在跟杨家的人理论。/p
只见这美妇看起来三十多岁，留着齐耳短发，戴着窄框眼镜，穿着一身藏青色连衣裙，裙摆适中，脚穿浅灰色女式平底皮鞋。/p
这美妇守在门前，一遍又一遍地跟在场的人强调：“各位，法院会给出最公正的判决，你们在这里闹也于事无补的，如果你们需要赔偿，请派出一个代表进去找张先生谈，不要在这里闹好不好……”/p
然而杨家的人根本不理她的话，杨家人就是想要闹，想要发泄。/p
裴缈望着这个短发美妇，心中暗忖：“这难道就是张程的姑姑？他好像说过他姑姑有四十二岁了吧，怎么看起来这么年轻？”/p
又过了几分钟，院门忽然打开，张养鹤走了出来。/p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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