半语斋- 第五十六章 崇吾榆水寺(1/2)

次日清晨，苏子墨一脸倦『色』，从房中出来，见一身清爽雪白的华予。/p

他眼眸中是极其复杂的神『色』，问华予道。/p

“先生昨夜睡得可好，可曾会周公？”/p

华予淡淡一笑，“睡得很安好，一夜无梦。子墨呢？”/p

“似乎一夜都在梦中，却不知究竟梦中是梦，还是此时是梦。”/p

他的眼神灼灼地看着华予，幻境中的那个白衣女人，的确是与眼前不同的，然而究竟哪里不同，却说不出来。/p

两人驱了车驾上崇吾山的榆水寺，一路向南而去，街道楼阁渐远，林木渐多，可闻佛钟声杳然，山峰隐现云间，行人寥寥，有山鹿野狸的踪影闪现。/p

行至山岚浓深的山顶，便见一座古香古『色』的寺庙，掩映在几棵苍劲的银杏树下。/p

华予和苏子墨登上了层层石阶，一位五衣小沙弥正在扫地，见了两人，双手合十礼，恭敬道：“两位施主可是来上香的？”/p

华予也合手回了礼，问道：“我们是来找虚云法师的，烦请帮忙通报一下，有重要的事想请教。”/p

小沙弥道：“请问两位施主是从曲阿而来吗？”/p

“正是。”/p

“请问可是要问曲阿沈镖头之事？”/p

“不错。”/p

“那便请随我来。”/p

两人跟着沙弥进了寺中，院中几棵郁郁菩提，有钟、鼓二楼相对，若干经幢，三面环绕着石筑小殿。几人走过了一条长长的堂廊，到了后院一佛堂，稍后片刻，有一位七衣和尚进了堂，施礼道：/p

“两位施主久候了，虚云法师正在闭关中，吩咐了不见客，小僧法号弘音，与虚云法师同出一门，两位有什么问题，只管问我便是。”/p

华予目光一扫，见这位和尚穿着朴素的布衣，脚踩芒鞋，手里撺着一串菩提子做的念珠，身长玉立，眉眼温和，面容淡然沉静，视之便令人心静如水，举手投足之间带着一股仙风道骨的味道。对他道。/p

“如此也好，弘音法师可知，汝南沈家家主沈元洲，八年前在此山求取了一株千年人参之事？”/p

“知晓，此人参生在榆山寺后山中，正是院中小沙弥发现的，当时沈施主和夫人求子心切，来求取了好几次，于是虚云便命给了他们。”/p

“但我听闻，最初虚云大师是不允他们用此人参的，这是为何呢？”华予追问道。/p

“当时他说了，若用了人参，虽可能得子，却必短命，二者皆苦，得之而失，苦更甚。故而想阻止他们，但是人若有了执念，又怎能轻易劝服。”/p

苏子墨问：“虚云大师怎么知道那孩子一定会短命？”/p

“十三年前的一日，常来山寺上香的沈夫人，行至后山，见一葱郁树木，似乎被山兽踩踏了，歪折伏倒，便行善扶正了此树，又用落木支撑扶持，此树方得活。夫人当时并不知此树的根，乃一千年人参。”/p

“这便是后面他们夫『妇』求取到的那一株？”华予心中一动。/p

弘音看了她一眼，“沈夫人自第一次产出死胎后，本身是再无法受孕的。这株人参感怀其救命之恩，于是甘愿入其腹中，得肉身，化为婴孩。”/p

“这么说来，沈爷之子沈裕儿其实并非人，而是只人参精。”/p

弘音道：“正是如此，然而人参精若得化了孩童，虽天资聪颖，仿若转世天人，终其寿命，仅有八年罢了。它本可继续存活千年，却选择了这么一条路。”/p

苏子墨心中怅然，所以当时沈裕儿葬身白玉湖，并不是意外溺死，而是他故意赴死了？/p

身旁的华予对此一言不发，仿若早就知道了此事来龙去脉似的，语气不带一丝波澜，只淡淡说：“为了报恩，虽必死而往，何苦？”/p

弘音向他淡然一笑，“人生八苦，其实都是太执着。”/p

“此事来由，沈家夫妻并不知道是吗？”/p

弘音答道：“上天有好生之德，既然给了他们得子之喜，何必要告诉他们这孩子究竟是如何来的呢？此事除了师父和我，没有第三人知道了。”/p

停了片刻，问道：“施主是正在帮沈夫人医治昏『迷』之症是嘛？”/p

“不错，法师既知此事来因，那么可知解法？”/p

“不可解，得到与失去，都是他们自己的选择，放下与否，也只能靠他们自己选择。”/p

话已至此，华予心下了然。双手合了礼道：“感谢法师解疑，在下已经得到答案了，这便告辞，请代我问候虚云大师，他日再登门拜访。”/p

说罢，携了苏子墨离开了。/p

弘音双手合在胸前，望着两人翩然离去的背影。/p

若有所思道：“这位施主，又何尝不执着。”/p

身后的小沙弥问，“法师，这位白衣人便是天师要探查的人吗？我们需不需要派人跟踪一下。”/p

弘音摇了摇头，“不必再查，我已经知晓了，此人乃是羽生遗物所化的物妖，执念十分强大，远非一人的力量所能达到，恐怕是千百人的怨念凝聚而成，你这样传信给师父，他便明白了。”/p

小沙弥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，“法师真是厉害，才跟人聊了这么一会儿，就可以看出底细。”/p

弘音一笑，他不善研究机械构造，佛法造诣也并不突出，却有着远超常人的洞察力，若非这一特点，是不可能得到若劫的赏识和信赖。/p

心中再一思索，能凝聚百人怨念