半语斋- 第四章 华灯浮白水(1/2)

离开了江家的府邸，两人在街边闲走，逛着逛着便入了夜，却见街市一片灯火通明。/p

那日正是一年一度的七月半中元节。/p

小巷人家开始烧纸锭，泛着星星之火的光，青衣河畔更是热闹，聚集了不少卖荷花灯的小摊。/p

中元节乃是鬼节，阴曹地府会将鬼魂全部放出，人们则会放水灯以普渡孤魂野鬼。天弥虽试图灭了妖鬼说，一些古老的文化传统却仍然顽固地保留了下来。/p

苏子墨站在河畔边，看着华灯浮白水，影影憧憧，长夜漫星辰，荧荧闪闪，水天相接的尽头，却有一叶轻舟飘飘然驶来。/p

舟上一人，长纱拂面，白衣盈动，让苏子墨看出了神。/p

直到近来了，才恍然意识到那位就是方才有一面之缘的叶府九先生。/p

苏子墨的心突然就不宁静了，一双眼锁在那船头白衣上，移不开目光。/p

盈盈一水间，荷灯闪闪，河面倒映了星光灯光一片，都随波而动，仿若一片星河，舟中人与岸上人相视而望，似要望穿了岁序，望穿了永年。/p

直到小舟在不远处的渡口靠了岸，停住了，舟上人才转身缓缓进了笼了纱帘的舫内，转身前似乎深深地瞥了苏子墨一眼。/p

不久，却有一位紫衣少女提灯而来，径直走到苏子墨面前，行了礼：“公子，我家先生想请您到船上煮茶，不知您是否肯赏脸呢？”/p

苏子墨心头惊讶，却并不多问，便跟随少女去了。/p

紫衣少女带了客之后径直去了船尾，云耳留在船头。/p

苏子墨便独自掀帘而入，方才坐定，眼前人便抬手招呼摆渡行船，于是画舫缓缓向水灯中央驶去。/p

苏子墨定了定神，抬头便对上了一片绵密的目光。/p

对面人依然戴着帷帽轻纱，看不清面容，一袭白衣隐隐映上了水面的波纹。/p

舫中点一盏青灯，摆一小茶案，一套精致的茶具，暗香浮动，煞是清雅。/p

“九先生好兴致。中元节泛舟河上，不惧招惹了河中孤魂吗？”静坐了一会儿，苏子墨终于开了话头。/p

“苏公子也好兴致，中元节凝神河畔，不惧被河中孤魂伸手拉进了忘川吗？”/p

这说话声是明亮而温润的，如指绕青丝，阴阳难辨，听得人心头发颤。/p

“彼此彼此。”/p

那人轻笑一声，摊手给苏子墨奉了茶，“这是我家公子新酿的醉海棠，请用。”/p

茶杯氤氲蒸腾着袅袅的雾气，本就看不清的面容更加模糊了，唯余了几丝缭绕的尾音。/p

苏子墨端起茶盏，茶盖轻叩了几下杯缘，一阵沁人的清香扑面而来，仿若将人带至繁花盛开的花海，沉溺其中，竟有了些微的醉意。/p

他啧了啧嘴，赞赏道：/p

“好茶，好茶，听闻这江南四景之一便是叶公子的冷雨倾茶，虽未能见此景，仅仅是品了公子所酿的这一味茶，便可窥见叶公子茶艺境界之深了。”/p

对面人也不否认，安然受了这夸赞，话题一转。/p

“今日的苏公子在江府作的画，我有幸目睹，实为叹服。不知今日是否有请公子帮我也画一幅画？”/p

“当然可以，九先生想要什么图？”/p

白衣人一顿，“公子能否画一幅，魑魅魍魉?”/p

苏子墨心下一惊，端着茶盏的手凝滞在空中，要知道天弥王朝严禁鬼怪邪说，他竟明目张胆地要画？/p

思忖片刻，却感到了一丝兴味，扬起嘴角，“有何不可？”/p

白衣人一笑，从旁取过似乎早已准备好的宣纸笔墨，置于几案之上。/p

苏子墨却从腰间抽出一柄竹竿笔，“画笔我这儿倒是有，不劳用先生的了。”/p

他左手提袖，右手执笔，在微『荡』的小舟上晕开了笔墨。/p

白衣人目光扫在了那画笔之上，只见此笔周身有紫褐『色』斑点纹状，乃是名贵的湘妃竹所制。/p

苏子墨未察觉对面人灼灼的目光，仍沉浸在笔下光怪陆离的鬼魅画卷中，方画成了一只形似飞龙的魑兽，给它点上了眼睛。/p

忽然身体一晃，脚下一摇，小舟猛烈地摆动了起来。/p

似乎有什么力量从外间猛烈地推了一把小舟，舟身起起伏伏颠簸着，眼看就要翻过去了。/p

一阵风吹来，船中的青灯刹那间灭了，苏子墨陷入了一片黑暗中，心中泛起一阵不祥之感。/p

“九先生，这是什么情况？”/p

四周一片静默，无人回话。/p

突然又是一个震颤，船向右一倾，把苏子墨向右一带，撞上了墙壁，他还拿着画笔的手被什么尖锐的东西刮破了，隐隐刺痛，似乎有血流了出来。/p

小舟晃动了一阵子，突然静止了下来，恢复了平静。/p

“公子，你还好吗？”云耳的声音传了过来。/p

苏子墨应了声，他惊魂甫定，忙掀开了窗，河中星星点点的莲灯透了过来，洒下了一片斑驳的影子。/p

就在他放下心的瞬间，手间光华浮动，还未来得及低头看。/p

河中突然波澜乍起，狂风四作，漂浮水面的莲灯光芒明灭舞动。/p

一阵紫灰『色』的青烟笼了过来，所到之处，莲灯尽灭。/p

幽冥之气笼罩着河面，那碧波『荡』漾的水面上，飘起无数白雾般朦胧的人影，影影绰绰，看不清面容，只觉阴森可怖。/p

“这！莫非是阴间的鬼魂……”云耳道。/p

苏子墨心一提，立起来身子，