半语斋- 第120章 知交半零落(1/2)

深秋，微雨。/p

仍旧是那一驾白帏小车，行驶在山水茫茫间，朝着东南方驶去。/p

车窗竹帘幽幽，绢纱轻曼，穿着紫衣的木子正在煮茶，清香氤氲沁人。/p

几案上放置着一个玻璃小缸，红尾的小鱼正在水中畅快地嬉戏。/p

华予倚靠着车壁，依旧是一袭素纱，肩上随意地搭着件织锦，来抵挡微雨带来的凉意。/p

她正在仔细地翻阅一本画册。/p

车中一片寂静冷清，只能听见车马的笃笃声。/p

木子斟完茶，动作缓了下来，叹了一口气。/p

来的时候还是五个人，有时候加上玉郎便是六个，真是一片嬉笑热闹。/p

如今却只剩下了华予和木子两人，不免有些冷寂。/p

等到月坞乡的混乱结束后，几人再到于文志的府上，发现整个府中主人带着家仆都已经没有了影子，不知逃到哪里去了。/p

在鹤栖苑中养伤的云耳也不知去向，恐怕是去寻苏子墨了。/p

这样一来，几人竟是落了个七零八落的下场。/p

叶轻尘在收拾了残局后，也匆忙离开了。/p

临走时没有再多解释一句话，只是解开了华予被封锁的气脉，深深看了她一眼。/p

“保护好自己。”/p

他嘴唇动了动，最终还是没有说别的，转身如青烟一般消失了。/p

华予心中有些无由来的怅然，总觉得，似乎是自己误解了什么。/p

她低下头来，不再由自己乱想。/p

继续一幅一幅仔细翻阅着装订好的画册，这些都是苏子墨留下的异兽图。/p

螭兽、角端兽、盅雕、乘黄、岁末鹿、雪妖、九婴、玄蛇、瘴鬼、霓裳妖、尸鬼、醉仙、梦仙......./p

历历数来，竟然已经可以叠成一摞厚厚的卷帙了，离完成羽生志，应该不远了吧。/p

华予又缓缓抽出了存放在另一侧的三幅，卷帙中没有收录的画。/p

那是苏子墨第一次画的角端、盅雕还有岁末鹿，画中都有一个白衣女子的身影，时而英姿煞爽，时而轻灵如仙。/p

往昔的一幕幕浮现在了眼前。那时的苏子墨，还没有复仇的想法，只是个无忧无虑潇洒自由的江湖画师，倒是比现在更有趣一些。/p

——我只让你画兽，没让你画我。/p

——你若不喜欢，到时候我把此画撕成两半，有兽的那一半留给你，有人的那一半留给我。/p

华予的唇边情不自禁地溢出了笑意，手摩梭在鹿游原冰湖上的那幅岁末鹿上。/p

那一夜月光皎洁，繁星如织，两人在冰湖面相视而望，刹那间冻结了时光。/p

——我说过了，让你画兽，没让你画我。/p

——这一幅就不那么好撕成两半了，若是你不喜欢上面的人，我只能挖个洞了。/p

——不行，重画。/p

——这群鹿，每一只都要细细雕琢勾勒，花了我好长时间。真的要让我重画嘛，那九先生得加钱。/p

不过最后，华予没有加钱，却把这些废掉的画都一一收藏了。/p

意外的分别后，这些原本没用的画竟成了回忆和念想。/p

华予的思绪，又回到了红烛楼醉酒的那一夜。一片酒香沉醉之中，苏子墨唇边的笑意，如同湖泊上泛起的涟漪。/p

——既然我只是个不相关的画师，你又何必如此关切我？/p

她不知道如何回答，只能仓皇逃开。/p

虽然不断告诉自己，一切不过是为了他手中的东风，为了收藏全图志。/p

但或许在知晓了，苏子墨在少年时便曾和自己相逢，又舍命相护的那一刻开始。就忍不住开始关切了吧。/p

此后多次的舍生相互，并肩作战，不知不觉中，便已经习惯了他在身边的感觉。/p

现在突然少了个人，竟然有点无所适从了。/p

华予轻叹了口气，“木子，问问车夫，还有多久可以到永安。”/p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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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马车行进方向背后，不远处的林木深处。/p

一双深邃幽渺的眼，不动声色地那移动着的白点。/p

“阿子，你带五个人，守护九先生，有任何异况要随时通知我。”/p

叶轻尘依旧一袭墨绿色的衣袍，立在微雨中，没有打伞，任微雨滴湿了他的衣衫。/p

对面是一个身披黎色斗篷的人影，躬身，恭敬地回答道。/p

“是，门主！”/p

“如今已经有不少人知道她的真身了，恐怕会有危险。但是我现在没法一直护在旁边。你们务必要提高警惕。但是不要轻易现身，被她发觉了。”/p

阿子点了点头，他乃是碧生门中，叶轻尘最为器重的手下。/p

而碧生门中的兄弟，都是精挑细选、真枪实战出来的武林高手，如今一下子派出了五个人，可见门主是对九先生有多重视。/p

“帝都那边有什么消息吗？”叶轻尘问。/p

“前御灵阁阁主玄真已经殒身了，他的弟子攸宁继承了阁主之位。”/p

叶轻尘点了点头，玦明这次出手倒是动作快，一下子就端掉了一个棘手的敌人。没有了玄真，以后御灵阁将不再是阻碍。恐怕更难对付的，是另一边的无相殿了。/p

阿子接着道，“还有一个暂未证实的传闻，是说——南宫宸新封了一个王爷，是很多年前从皇宫失踪的前朝皇子，过几天就要发告示举办册封典礼了。”/p

“什么？王爷？”叶轻尘随手在身旁的树梢头，扯下了一片沾着雨水的叶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