墨白风月- 第61章 家世之谜（八）(1/2)

这一夜云淡风轻，星稀月朗，是严冬里难得的好天气。/p

裴显照顾裴珬睡熟后，轻声走出茅屋，在院子里已熄灭的火堆边坐下。/p

火堆是早些时候他燃起来的，裴珬病着也不安分，非要在院子里玩，玩累了就窝进他怀里，毫无防备的睡过去。/p

裴显望着远方朦朦胧胧的山体沉思，不久脸上就露出迷惘的神情。/p

裴珬可以算是他看着长大的，不同于那些文静的大家闺秀，小丫头比家里的男孩还爱闹腾，偏是还让人舍不得打骂，日渐刁蛮下去。/p

就是这么个爱哭爱闹的丫头，却从不招人厌烦，让人恨不得捧在手心上，把什么都给她。/p

但也是她，被整个裴家宠爱着，只会是莫名的灾祸。/p

裴显越想越矛盾，他知道这是无法做出的决定，最后干脆把问题抛到一边，起身摘了一片冬青叶。/p

他把叶子在袖口擦了擦，然后放在嘴边，一首清灵的乐曲便由他唇边流出，和着风直上月宫。/p

曲子里有哀愁，有思念，有犹豫，柔情婉转，像思家的游子，如念夫的怨女。/p

一曲闭，冬青叶在最后一个调子后碎成几瓣，裴显愣愣的看着，有一瞬的失神。/p

“不愧是三哥的曲子，让人意犹未尽。”/p

掌声自身后响起，裴显回神，幽幽叹了口气，该来的早晚会来。/p

裴复缓缓走到裴显身边，两人立在冬青树旁，都短暂的沉默了。/p

最后还是裴显沉不住气，先开了口，“家主……”/p

“诶，”裴复打断他，“今日你我兄弟在此，我唤你三哥，你却称我家主吗？”/p

裴显垂头微笑，但那模样却有些辨不清是叹息还是笑。/p

他突然想起小时候，自己随父亲到京，当时的裴家家主还是裴复的父亲，裴复年纪比他略小，少年明朗大方，纡尊降贵唤他一声“三哥”。/p

但裴复是裴家的准继承人，而他只是宜州一脉里并不出众的裴氏族人之一，这世上姓裴的人不少，能如京城裴家那般盛名的却不多。/p

除了那声“三哥”，两人其实并无交集，直到后来裴显做了宜州知命，再次相见，两人都已不复少年。/p

而眼下这番光景，裴复唤他“三哥”，他其实并不敢受。/p

“小珬病了，这间农舍里的老夫妇全不知情，你不要为难他们。”裴显有预感，事情走到今天这个地步，自己这条命是保不住了。/p

裴复没有看他，只理所当然答了一句“自然”。/p

无人再说话，耳畔只剩下细细密密的风声，裴复迟迟不动手，裴显开始猜不透他的心思。/p

“你似乎来得太快了。”裴显打破沉默，他想着要死也得死个明白。/p

从带走裴珬的那一刻开始，他就知道裴复有九成以上的可能会追上他们，而他用性命赌了剩下的一成。可即使如此，裴复也不该来的这么快，除非裴复早猜到他会有此举动。/p

“我听思锦说在京城见到了你，就已经猜到你去那里的目的了。”如同裴显猜想的那样，裴复的回答出入不大。/p

裴显仍然不解，他带走裴珬实在太过容易了，“你为何不安排人暗中保护？”/p

提起这件事，裴复的脸上露出一丝狠厉，“思锦的暗卫留在梅园里，我原以为足够了，没想到下人的胆子那么大，竟敢私自把小珬带出府。”/p

他说的，自然是刘氏。/p

“你知道我要去哪？”裴显意识到，裴复是冲着株洲来的，不然不会这么快就追到他，这也意味着裴复知道他要离开丹颐。/p

裴复笑了笑，似乎是觉得这个问题幼稚。/p

“除了这一条路，你还能带着小珬去哪？”/p

裴显听罢，也释然的笑了出来，南边诸州遍布裴家的势力，他唯有向北，才有生路，的确不算难猜。/p

“但有一点我不明白，”裴复再次开口，“你放着好好的知命不做，连性命也不要，只是为了带走我的女儿吗？”/p

裴显苦笑，他看向远方，又像是什么都没有看。/p

“那孩子的身世，你当真以为能瞒得住所有人吗？”/p

这一次换做裴复讶异，今夜至此，他第一次起了杀心。/p

“知道的太多，不是好事，何必赔了自己的命。”/p

裴显转身，正视裴复，他的表情实在太过严肃，像是长辈对着晚辈，他第一次放下了对家主的恭敬。/p

“这孩子的存在意味着总有一天你所做的一切都成烟云，我只是做了我认为自己该做的，若将来有一天前功尽弃，你难道不会后悔吗？”/p

裴复沉默了，他不会后悔吗？当然是会的。/p

可这孩子何其无辜，他答应了照顾裴珬，让她作为一个普通的商家女长大，出嫁，又怎能出尔反尔。/p

“小珬什么也不会知道，关于裴家，关于……”裴复顿了顿，后面的话声若蚊蝇，消逝在风里。/p

“自欺欺人罢了。”裴显转身，回到已没有温度的火堆边坐下，裴复亦跟随而至。/p

两人对坐，仿佛只是普通的夜谈，无关家族，无关生死。/p

“你这些年为了让裴家脱离皇族殚精竭虑，或许再有五年，就能心想事成，我将小珬带走，既能保住她的性命，又能防止变故突生，两全其美，不好吗？”/p

裴显在死路里捉住一线生机，裴复的言行让他意识到，哪怕裴珬并非裴复的亲生女儿，但他是真心在乎这