杨度说着,脸色越发苍白,最后咽了口唾沫,颓然不语。
一阵死寂。
“杨度啊杨度,你的书,真是读到狗肚子里去了。”郑宇盯着他看了半晌,长叹一声,“今世科技昌明,可如你一般的青年俊杰,居然也一头栽到这些荒诞不经的阴阳五行之说里边,每天妄论鬼神之说,动辄以知晓天命自诩,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”
“陛下周易,伏羲六十四卦,河图洛书……”
“古人愚昧迷信,不明科学道理,以一套宗教迷信的学说愚弄众人,敬天法祖,君权神授,以建立稳固的社会秩序,这是当时社会条件决定的,也是人类文明发展的阶段所需。”郑宇摆了摆手,“杨度,你要知道,社会是不断向前发展的,我们对客观世界的认识也在不断加深。尽管现在还有很多东西不能完全以科学来解释,但也不能把几千年前古人折腾的一些似是而非的玄学看作真理。要以此来妄谈治国,更是误国误民。”
郑宇说完,沉默半晌,终于长长地出了口气,似乎放下了什么东西。他盯着对面一身普通工人的制服,光头确青,神色惶然的杨度,语气也平缓了不少:“杨度,推背图也好,烧饼歌也好,梅花诗也好,这类谶书,其实也是互相抄袭,手法也差不多。大多是按照以前应验之事不断篡改之前的图谶,又把眼前的重要图谶根据自己的政治目的进行篡改,以显示自己是‘应谶之人’。一代一代地累积下来,也就成了今天的这个‘推背图’。”
“至于你解释的这些图谶,多有牵强附会,而且多半语焉不详似是而非。你自己扪心自问,前面那些图谶,个个都活灵活现符合符节,现在说后事的这些图却都是东拉西扯。称王只合在秦州云云,更是不知所谓。”郑宇哼了一声,“还有甲午那个所谓的金鸡一叫大海沉沉,什么是金鸡?说鸡年一到日本战败也可以,说属鸡之人打败了日本也可以,说鸡是飞禽,套到先帝身上也可以,这种牵强附会,总能弄得象鼻子像眼。还有那个生我者猴,按你的解释,猴就是猿,那袁世凯行不行?是不是说袁世凯是满清忠臣,要不是战死朝鲜,还能保住满清?猴者猢狲也,是不是说姓孙的扶起了大清?那是说孙承宗?还是孙之獬?甚至还可以说是某位侯爷,怎么凑不行?生我者猴死我雕,难道不能解释成满清这个海冬青(辽东出产的猎鹰,女真特产)死掉,而姓孙或者姓袁的人取而代之?”
“你那个若逢木子冰霜涣,我倒是听到另一种解释。”郑宇微嘲说道,“说是我父皇能让满清冰霜瓦解,靠的却是与李家联姻。”
“这些图谶,靠的就是语焉不详,以便野心之人牵强附会。随后又根据已经发生的事情不断篡改,到了现在,焉知原本是个什么摸样。”郑宇摇了摇头,“故而你看到事涉过去的图谶无不表述清晰,具体而微,而讲述现在和将来的却往往牵强附会。这种荒诞不经的玄学,靠的无非是似是而非。要是国家领导人把这当了真,那才叫亡国无日了。”
“天行健,君子当自强不息。”郑宇深深吸了口气,站起身,来到杨度面前,低头看着这人,“自古英雄成事,靠的不是谶语,而是智慧,气量和勇气。父亲能光复神州,也是因为他的学识,气魄,手段,才华和胸襟。我有今天,靠的是父亲遗泽,但更要靠自己的努力。这些谶语,信则有不信则无,意志不坚者可用来自我激励,狂妄自负者可用来自我陶醉,但对于我来说,便是无用之物罢了。”
杨度此刻,已经是呆若木鸡,脸色苍白,半晌之后一咬牙,嘶声说道:“陛下所言固然是正理,可先帝和唐大师……”
“唐师,异人也。父亲与其相交,却是师友之情为上,而非简简单单的占卜吉凶。”
郑宇其实心里对唐师这类人物也有些忌惮,可现在的他无上权柄在握,又如何会愿意被些许语焉不详的谶语摆布,徒落笑柄。
在他看来,这杨度倒是胸有锦绣,可惜心术上有些过于阴柔,一旦放纵,搞不好便是被其操控拨弄而不自知。对这类人,便是要冷酷无情地在其最自信的事情上投加以摧折,彻底粉碎那一点野心谋算,让他真正知道,这天下有些人是他根本无法影响和控制,甚至连念头都动不得。
“你杨度算不得正人,甚至可以说,你现在做的事情就是在走邪路”郑宇冷笑一声,“你杨皙子以帝师自居,一向视天下事如反掌观纹,自忖算无遗策,满脑子布衣卿相甚至官居宰辅。可惜你虽知宪政之皮毛,却不知宪政之精髓;虽知中学之糟粕,却不知华夏之精神;虽有鸿鹄之志,却无匡扶之才;满嘴夸夸其谈,实则满腹谋划,只是‘上位’二字罢了”
郑宇看着杨度脸色涨红,却是毫不留情地说道:“你杨度扪心自问,先帝与诸贤于安南白手起家,引入西学,阐发华夏之新精神,倡导中华之民族主义,统一华夏,御侮外敌,兴工商改政治,大刀阔斧改革弊政,建立全新之帝国体制,哪一样是你杨度所能及?你想上位,又不得其门,于是谄附穆铁以求幸进,全不思国家安定民族命运,满心只是你个人的齐家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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