东宫锦字录- 第十八章 君子(1/2)

明燎难耐笑意：“你以为你是谁？”/p

他很久没有见过像姜云一样有趣的人，两人之间的试探互有胜负，但仍算是在明燎的掌握之中。/p

毕竟，相比于姜云，他的优势实在太大。/p

而姜云的过人之处，在明燎眼里，或许值得侧目，却也算不得惊喜。徐太傅抱以厚望的人，本就应该有这样的表现。/p

但唯独这句话，非但在明燎意料之外，甚至有些不合情理。/p

姜云对于明燎而言，不过是一个相识仅仅三日的女人，凭什么让他做到此等地步？/p

明燎难得看不透一个人的心，他理解不了姜云的大胆。她为何敢这样猜？/p

姜云却笑了：“殿下不打算反驳？”/p

明燎活得清醒又锋利，从来不会掩饰本性。他不屑于否认事实，所以也没有阻止贺周给姜云留下暗示。/p

姜云感慨道：“我认得清自己的分量，姜云身上哪里有值得殿下动心的东西。但……您不是为我，是为贺将军。”/p

明燎抬眼看她。他的威慑力极强，姜云却没有退缩：“您带我来见贺将军，是为追查姜云的过往。既然来了，我便会与贺将军结识。”/p

风骨自在的人，难得显露少女心怀，姜云明眸含笑，晶晶亮亮的一双眼如同水湾：“贺将军生得率性，您不想强迫他做不愿做的事。”/p

贺周最出彩的一场仗，当数四年前的乌峡之战。/p

乌峡常年阴雾，多风多雨，山壁上的青苔终年不褪，时间久了，深得如墨一般。行经乌峡山中，只觉浑身上下都笼罩在阴风里，令人心惊胆战。/p

但乌峡偏偏是兵家必争之地，是大雍和北狄的通路上，最易隐蔽行踪的要害之所。/p

贺周正是在此成名。他在乌峡大胜北狄，所部伤亡不到三百，成为举世皆知的诡将。/p

徐太傅提及此战，却有一句意味深长的评价——贺周心仁。/p

姜云研究很久，才明白徐太傅言下之意。此战可以披露的细节不多，但仅以口口相传的故事来推测，也能将事情真相还原大半。/p

乌峡位处要冲，却不是个打仗的好地方。地势伤人也伤己，在这里交战风险太大。贺周将天时地利运用到极致，他的举动神鬼莫测，将北狄大军玩弄于股掌。/p

他有百倍战果，但实质只是以诈计迫使北狄退兵。以事后得知的细节而论，贺周完全有机会彻底葬送敌人。/p

姜云并不理解，便问徐太傅：“这是软弱还是仁慈？”/p

徐太傅笑道：“不如说他懂得敬畏。”/p

老人的眼里闪烁着智慧：“贺周有机会成就不世功业，或许能一战击溃北狄，保边境二十年太平。可是阿云，功业和安稳，你选哪一个？”/p

“哪有真正的太平？所谓太平不过是无处发泄的仇，无力报复的恨。贺周会老，权力会更迭，十年，二十年，三十年，待他们卷土重来，可还有第二个贺周？”/p

姜云又问：“若贺将军直入北狄王庭……”/p

徐太傅断然道：“绝不可能。”/p

至如今，姜云终于懂了。/p

只要贺周还代表贺家，代表太子，他就绝无机会长久地掌握边关咽喉。他的一时心软不为北狄大军，贺周着眼的……是他引退之后的战场。/p

战争改变的不只是边关，牵一发而动全身，他的功绩注定会影响无数人。贺周宁愿维持现状，与北狄继续僵持，也不想为了功名权力打破脆弱的平衡，为日后埋下祸端。/p

一将功成万骨枯。贺周，心仁。/p

他知道别人的血也是热的，他知道别人的命也是命。/p

姜云在明燎的注视之下深深一叹。贺周与她说了许多越界的话，或许只是为了——少死一些人。/p

他想告诉她，京城的水比她想象得更浑，即将到来的危机，也比她想象得更残酷。/p

上一个是贺家，接下来是谁？但明燎任他说破，并不阻拦……/p

姜云叹道：“贺将军仁慈，殿下也是。”/p

即使身处阴霾，不愿再兼济天下，明燎仍然是君子。/p

他视贺周为兄弟，不会逼他妥协。贺周对明燎的关心也不作伪，若非得明燎授意，他这样的人，又哪里会放纵自己。/p

姜云笑弯眉眼，无论明燎有多少身份，终究还是她所爱的样子。/p

在长久的沉吟之后，明燎稍稍低下头。玉冠在春光里熠熠生辉，姜云不忍将他从宁静与和谐中唤醒。/p

即使只有一瞬间。/p

等明燎再度抬起头，姜云找不到分毫情绪，他又恢复了往日的深沉。/p

“徐太傅与孤有多年师恩，看在他的面子上，给你一个忠告。”/p

明燎冷淡地说：“把你的心思烂在肚子里，不要让任何人知道。”/p

他示意姜云跟他走，没有继续交谈的意思。姜云也好奇，今日发生的事着实不少，难道他还有安排？/p

明燎带她来回折转，穿过几条暗道。姜云以为这条路会通往某个密室，却不想豁然开朗，竟走入了一处庭院。曲径通幽，很难想象辉煌的藏鹿园内，还有这样僻静的地方。/p

看出姜云面有惊讶，明燎说道：“各地的行宫、别苑，都有这样的地方。”/p

这样的设计有何意义？/p

一般来说，建造暗室，或为藏珍宝，或为藏机密。然藏鹿园遍地珍奇，自无藏宝之说。此地乃是玩乐之用，也没有什么秘密可言。/p

姜云似乎想到了