天低树远、草木秋黄的渔野古塬上,风撕天穹,旌旗猎猎,砂砾横飞。雨云铺压之下,虽未见黄豆大的雨珠子落下,但数万匹战马在各自军阵中移阵调动,让原本的肃杀之意更为浓郁。树丛的林梢上,还有通身漆黑的哀鸦高悬低落,发出摄人心魂的凄鸣,让人不寒而栗。
被杂乱思绪扰乱心神的李云葙,正闭目坐在身披半甲的大良驹马背上,极力想要平复内心的慌乱,突然听到不远处有人在呼喊她的名字,“云葙!云葙……”
是堂兄李云荌的声音。遐思纷飞、心绪难宁的李云葙顿时清醒过来,她偏转过头,朝策马赶到的李云荌望来,接着扬声问道,“怎么了,二哥?可有其他军令?”
“吁——”李云荌勒住马,喉结突咽,等了两三息时间,这才喘着粗气说道,“不是军令……”随后略显憨态地咧嘴一笑,转了话题,“出征前那天,瑾儿跟我嚷着说,小姑姑还欠着他一柄棠溪宝剑呢,云葙,你可不能对小孩子食言啊?!”
李云荌在父亲李延成的龙武军中任校尉,他的武道天赋虽比李云葙稍弱,但二十二岁的年纪也已有了六重境的修为,麾下统御着千余人马。此番冲阵,他便跟在李云葙身后。
龙武军整肃完刀兵甲具后,李云荌便央求着父亲李延成,寻着战前的这个间隙,上来同堂妹说上两句话。若都能生还,这话就是个唠叨,若马革裹尸,这怕就是遗言了。
大伯的不近人情,让李云荌也不知道该如何劝慰堂妹。匆忙赶来,唯一想到的,也就只有儿子出征前跟他说的和姑姑之间的这件小事了。
李云葙自然明白堂兄的用意,蓦地一笑,露出甜甜的小酒窝,“记着的呢,小瑾儿还告状告到二哥你那儿去了。等这回封了赏,我一准儿到南越给他寻一柄正儿八经的棠溪剑。”
棠溪剑千金难求,便是李延虎,也只存了一柄名唤“非攻”的钝剑。李云葙要为侄儿李怀瑾求一柄棠溪剑,怕还是要费很大功夫……只不过,一定要记着就是了。
记着了,活着的希望就更大了。
“呜……呜……呜……”两人正说着话,突然听到螺音声响起。
“云葙,万事小心!”螺音催战,李云荌不敢多言,在看到李云葙点头后,忙扭头调转大良驹往龙武军军阵而返。
“咚……咚……咚……”只片刻,螺音歇,鼓声起。
北魏中军军阵,旌旆摇动,旗语三传。
将令,拔军向前!
李云葙悍然拔出鸾刀,刀尖朝前一指,扬声朝早已披甲列阵的鸾甲重骑喝令道,“鸾甲,随我冲阵。”话音落下,双腿一夹,李云葙坐下大良驹骤然间扬蹄向前,带动她身上鸾甲发出金铁簌簌的铿锵声响。张翠翠擎旗紧随其后,尔后两千一百余鸾甲女骑,按着李云葙先前将令所布置的锥矢之阵,在其带领下朝东齐严阵以待的军阵浩荡杀去。
此刻北魏军阵中,十万大军尽皆开拔。
左翼,阮镇的关宁军轻骑向前;右翼,张邯的虎贲军策马而动;夔山、龙武、神威、应阳四步军持刀盾随行;虎贲、关宁两军压阵的四千骑军也已缓缓向前三百步,既逼近战场,也作中军屏障;北魏中军,便只留下了李延虎八百亲卫在场……
而此时,正北的鹿山上,一道惊雷闪过,哗啦啦,大雨自天而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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