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有些没认出来,段絮之没了所有修为,也维持不住她的容貌,如今便是个垂垂老矣的妇人。/p
“上神相送,在下荣幸。”她行礼道。/p
“我本有意告知禺疆上神……”/p
段絮之闻言摇了摇头,笑道:“上神应知我不愿去天界,也该知,我不愿与那人再见。”/p
“仍旧放不下吗?”/p
“放不下的,”段絮之这么多年来终究是承认了,“我生有数百年的寿数都已经被这世间情爱、恩怨纠缠得疲惫至极,实在不敢想,千万年的寿数会是什么样。再者,就算是他早已不是我记忆里那个人,我也不愿让他见到我这般苍老景象。”/p
崔涉沉默不语,段絮之对着他行了个礼:“为神者,亦要被这世间恩怨纠缠,越是长寿,越是难过,是以神君要多加保重。”/p
“你尚有以死解脱的一日,我却是遥遥无期。”他苦笑道。/p
“我便是难熬,也从未想过寻死,便是因为这世间苦乐哀怨,都有其意义,”段絮之之前问及了青水,她也知道崔涉此刻的心情,“死去的人,或许是为了让在意的人好好活下去。”/p
纵然是千万年的孤苦岁月,但再难过,也有过去的一天。/p
因为肢体的问题,崔涉的行动已不能再向之前那般自如。/p
他的右臂直接就消失了,何甫见到的时候虽然惊愕,更多的竟是取笑了他一番。/p
当年被补足的躯体还有多处,药王怕他出事便先用药石稳住了情况,等待百年后替身莲藕化灵。/p
而后他辞去了战神一职,司命寻来了仇瑾的堂兄接任了天帝之位。/p
新的天帝也并未为难他,任由他做主。/p
离壑没了那混沌洞,虽然仍旧因为气息混杂没有什么生气,但已经与人间无异。/p
他就在昆水所灌注的湖泊边造了间房子,住在里头。/p
而后他在那临岸的地方播下了莲花的种子,竟是真的长了出来。/p
一到夏季来了,满池的荷花倒成了六界一景。/p
他隐居此处与外界再无什么联系,偶尔老友前来,也还能交谈几番。/p
清汶看着他造好了那屋子,叹了口气,回头看到司命吓了一跳。/p
“你怎么也来了?”清汶拍拍自己的胸口。/p
“我怎么来不得?”他回呛道。/p
而后他从怀中拿出了一个小瓶,打开之后一缕青烟飘出,又潜到了那荷塘里。/p
“这是何物?”/p
“一缕残魂,”他看了看清汶惊愕的神色撇嘴道,“灰飞烟灭的时候真以为个个都跟你们似的傻站着什么也不干啊?”/p
“这能成吗?”清汶狐疑道。/p
“不知道,或许能成,或许不成,看命。”司命没好气道。/p
唯有这离壑的气息,能养得住这缕残魂。/p
他叹了口气道:“走吧,天界还一堆事呢。”/p
这六界中,青水这个名字倒是有了些名声。/p
她原不是什么高阶的神仙,也没个正经的职位,就算人间众人想要供奉也难寻地方。/p
久而久之除了零星的庙宇和地方神物还有她的影子外,也就没有其他了。/p
而这六界也没了什么战神崔涉,只剩下一个在离壑种下了一池莲花的断臂人。/p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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