廉衡忙福了福道:“回禀世子,墨子先圣因见染素丝者,乃叹‘染于苍则苍,染于黄则黄,所入者变,其色亦变,五入必,而己则为五色矣。故染不可不慎也。’小子敝见,想这五入五色着实可怕。人心虽七窍玲珑,却敌不过那欲海浮沉,唯有守颗真心。不论要成就什么利用什么,只要时时记得自家章法墨线,不逾距到不该深陷的泥潭里,那点点心眼就始终是干净的。即便染色,也染得个干干净净,一枝独秀。”
明胤直盯着他。想来他只大他五岁,却愈发觉得心眼与伎俩未必如他满贯。少小年纪,恍惚间像个沧儒。想必经历的苦楚磨难比他有多没少,不觉心软下来。且看他后来如何,若能收入囊中为他所用,共谋大事自然最好;若是不挡他路,权且互不相扰;但若是拦路虎,也莫怪他送他去祭刀。
相里康再欲说话,唐敬德急急阻拦:“停。你们这些个鸿儒饱学,能不能不再论杂古今!悠悠闲闲品品茶,看看夕阳西下不能行?”说时踢廉衡一脚,“你,小东西,再敢掉一次书袋,爷把你绑了当马粪,埋树底让它们提早开些个花出来。”
廉衡嘻咪一笑:“我也不喜当两脚书橱,臭酸臭酸的。”
相里康想说甚终究没再问出来,花鬼踢开他将骨扇别入玉丝腰带,落座瑶琴前,抻抻广袖冲廉衡抛个媚眼,斯斯文文句:“爷给你弹首‘艳词淫曲’,涨涨见识。”
闲磕打趣间,听着靡靡之音廉衡竟作离魂,心下不住思量:大树果然不好傍啊!这太子乍看清风徐来,实则外宽内深,不好对付。而这世子,本就神秘莫测,既不似太子那般内峻外和,也不似花鬼那般情绪极端。端端这没情没绪无山无水,以及引而不发的沉敛最难琢磨,也莫名让人心惧。不若打个比方,你替他擅自鸩杀了他不共戴天的仇人,兴奋不已跑去要恩赏,他微微收笑,命秋廪端来的不是一杯鸩酒就是一缕白绫,再不济他会让施步正把你剐了喂狼。想到此,廉衡不觉一颤。再想这朝堂之外的东宫、世子府,尚且阴翳遮天,那庙堂之内百家明怼、千家暗斗的朝局更是厝火积薪。自己本该谨慎为人,将养几年再说的。但他既然浮水而出,断没有再吃秤砣沉回湖底的道理,因而无论如何,他都得迅速抉择一个靠山,不容丝毫犹疑。
神思飘忽间,瘦臀突被花鬼猛踢了下:“愣杵个样!该不会听得直想那红酥手美娇娘了?!”
“莺歌软玉,温柔乡英雄梦的,不能了还?!”廉衡回神忙作掩饰。
“还未知贤弟名讳呢?”相里康见二人又开始打牙配嘴,摁摁眉心忙引开话题,生怕他俩再作浑油饼高谈柔香糜玉。转念慨叹,今日不仅听了些学问还看了许多开心笑话,倒是很解放心灵。
“喔”,廉衡词气正派道:“小弟姓发名财”。话方脱口唐敬德就一声嘲笑,廉衡扫眼他,回过头不巧又对上明胤静水流深的目光,迭忙吞咽口口水。
“发……发财?”相里康讶然,“贤弟这名,当真是……雅俗共济!”哎呦个娘咧,他还听真儿去。“那贤弟这脸上的伤,是?”
“胎记。”
“胎……胎记?!”相里康再作讶然,“贤弟这一脸的胎记,还真是……方圆殊趣,匠心独运。”哎呦个娘咧,他再听真儿去。
廉衡与花鬼立时笑作一团,各自揉着肚子,施步正憋笑憋得整张脸都成了猪肝色。廉衡快笑岔气时,见太子、世子二人极力绷着不漏笑,忙忙抿了抿唇坐端整,左手将右手掐三下,右手再将左手拧两下,才将笑意尽数吞没,眉眼低垂乖乖顺顺。花鬼“哦”“哦”舒展了几口气,擦掉眼角挤出的一点泪,看着装成绵羊的小东西,忍不住给了他一脚,道:“相里兄,这一脚权当替你报仇了。”
相里康早已反应自己已被他戏弄,奇怪的是,竟未生一丁丁气,反而跟着他们失笑了好一会,一笑廉衡鬼精,二笑自己的单纯老实。
明晟轻咳一声,看着菩萨低眉的乖狼崽,突然发问:“小先生如此博学,为何不早早参加乡考会试,再入殿试,取个功名,为我朝捐智效力呢?”
“太子过抬。草民乱看一通,本无章法,拂敢考取功名。”廉衡惭愧回禀。
“嗯,你确实年岁尚轻,不若再将养两科,待得十七**笔扫千军时,再作朱衣点额也不迟。”明晟说时浅笑:“策名就列,你能为我朝献计献策,也不失为一件好事。”不觉戌时日暮四野昏浊,邝玉过来同太子耳附一句,太子昂首坐正,缓缓道:“今日且到这里,待今科殿试结束,若出宫能再得见小先生,自当论诗畅饮。”众人闻之摄衣起身,相互拜别登车离去。
廉衡拉住花鬼,瞥着世子府远逝的马车做贼心虚道:“师兄,那纸,可是在座哪个大人物家的?!”
“你猜呢?!”
“大人物还去买耗子皮?!”他一脸匪夷所思又满脸鄙视嫌弃。
“谁说去那非得是逮耗子?!”
“哦!”廉衡千回百啭明白人。
“哦什么哦!”花鬼狡笑:“赶明儿爷带你到那万卷屋二楼,开开眼,看看什么叫别有一番天地。”
“嗯嗯嗯”。
见他点头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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