抱月楼无声无息地剑拔弩张。
廉大嘴却稍作更衣更容,踏入群芳园捏了把瓜子,于半大时辰就轮转了十来张茶桌,噼里啪啦噼里啪啦,将适才在朝天北街所见的凶险景象,添油加醋有一说十。
一颗西瓜道:“你是说,康王自个承认,春林班是他姨母皇贵妃开的?”
廉大嘴:“可不是?!哎呦呦真是菩萨保佑,鄙人本打算到春林班一睹瑶倌蒲柳之仙姿,好在鄙人没进去。估摸这会,春林班都要给顺天府衙包抄了。”
一颗苦瓜道:“亲王贵妃天家人天家事,巡城兵弁,当真敢插管?”
一颗甜瓜道:“不是说了么,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。再说,皇亲国戚在品官员一律禁商,贵妃娘娘深居大内却把手伸向民间,与民争利,皇上能不给咱百姓个说法?!”
廉大嘴:“可不是?!皇上奉天格物爱民如子,岂能无个说法?!而且我听说啊……”
一颗蜜瓜道:“又听说了啥?”
廉大嘴:“小生听人秘议,说这春林班,一年向朝廷纳税不过区区几百贯宝钞。”
蜜瓜道:“就交几百贯脂粉钱?”
廉大嘴:“可不?!大家评薄评薄,这春林班傲倨朝天街棋盘街丁字口,面开六楹高基重檐,居市阛辏集处,流聚南北富贾,占尽地利人和,拐买的少年又个个色艺出众,百花谱上的小相公,哪个一晚上缠头有低于五十两的。五十两真金白银呐,末了就向朝廷认拳头大点捐,这像话么?!”
香瓜蜜瓜甜瓜齐声道:“不像话!”
廉大嘴:“可不?!这春林班说白了和银楼、金凤楼及咱这群芳园,与秦淮河畔的十六楼,性质一模样,青楼别馆,既从事这行,在籍男女乐户又皆有在教坊司挂牌登记,就该如咱这群芳园一般,老实按丁认捐。不能因他蔺贵妃协理六宫就恃权谋私,胁迫教坊司篡改丁数和缠头,一年到头自个赚得盆钵满盈,却敷衍了事只向朝廷课缴巴掌大花捐。”
香瓜蜜瓜甜瓜齐声道:“就是就是。”
廉大嘴:“听说教坊司的奉銮、韶舞,其实都是蔺贵妃的人呐。”
香瓜道:“这不监守自盗么?”
苦瓜道:“这是以权谋私!”
廉大嘴:“愈说愈令人愤懑,想来这些花捐税,吾皇不也是取之于民用之于民么,不仅用作贡生的部分补贴,还用作吾等士林子弟三年一度的会试之上。如今却落入个深宫妇人手里,可悲可叹啊!”
苦瓜道:“蔺贵妃凤居御榻,伴侍龙鳞,岂是吾等能指控的?!况这花捐税,用作举废举兴、贡生津贴也不雅正。”
廉大嘴:“仁兄所言差矣。其一,蔺妃姓蔺不姓明,天子犯法尚且与庶民同罪,何况她一年老色衰的嫔妃;其二,管子治齐,尚且为女闾七百,征其夜合之资以佐军国。今皇将其全数充作会试用度并借之兴办学院,自是利国益民之上举。”
香瓜蜜瓜甜瓜道:“确是,确是。”
香瓜道:“如此说来,贵妃偷税漏赋,属于私侵国帑挤占民财?!”
甜瓜道:“什么私侵挤占?分明是违触大明吏律,擅自从商,知法犯法罪胜一筹!”
廉大嘴:“可不?!要小生说,吾等不妨效仿那‘滑稽之雄’东方朔,三千竹简,上书陈情,围坐大明门外讨个说法。”
蜜瓜道:“对对,公车上书。”
廉大嘴眼波一转再道:“啊油,阿晓得啊,不是我喳吧喳吧,你们再听我韶韶,一件更加私密的事。”群瓜登时懵住。廉大嘴捻捻胡子,忙自责句:“瞧我胡里八涂,一生气丢了官话,冒出了一口家乡音儿。”
苦瓜道:“听客口音,乃系吴方言,可是来自江淮?”
廉大嘴:“确是确是,小子正是来自于‘留都’南京。”
苦瓜满脸艳羡,正了正他儒巾道:“一弯秦淮十里珠帘,教坊名伎汇聚宝地,文人墨客辈出其中,先生既是流转那里的士人,倒还能瞧上,吾等北方水土?”
廉大嘴:“纵然它金粉楼台画舫凌波,但留都终不过留都,顶尖的琼花美胚早就流集于帝京啦,春林班那几个当真是尖中尖。但南京毕竟为六朝金粉地,浆声灯影里的绮窗丝幛、温婉美人,倒也确实比这里兴盛。”言毕他忽作小声,密嗦嗦道:“鄙人方才想讲的秘事,便是这千门万户、十里绮幛的教坊名伎,超一半,都把控在蔺贵妃手里呢。”
甜瓜道:“仁兄这话当真?”
廉大嘴:“秦淮河畔人人知!只要陛下肯纠察,一抓一个准。”
当此时,伴侧倾听的群芳园仆管,叮咛好身边小仆役,拨拉开愈聚愈多的儒巾抽身去通禀家主。
苦瓜:“设若这般合计,蔺贵妃偷漏的可就不是几百两的税赋了!”
甜瓜:“而是几千两!”
蜜瓜:“恐怕上万两!”
廉大嘴:“这本是吾等读书补贴、举国书院的开支用度啊!”
“皇上不是说,‘从此不薄读书人’么?!”
“怎能由得一深宫妇人欺侮!”
“吾等明日,就联动各大书院,陈情上书!”
“上书上书!”
……
待人群纷纷扰扰炸锅讨议后,廉衡才将捏手心的瓜子一扔,悄无声息地溜无踪。酒色游宴的霍仕杰、纪瑾闻得园仆翔禀,便急欲寻觅这位最初的消息源,履机乘变,扳倒春林班尔后一家独大,然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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