听到他的话,谢浦成脸色一白,当即就跪了下来,额头冷汗涔涔,连声音都带了几分颤抖:“大将军恕罪,臣在兆京待得习惯了,只愿做一个小小的国子监祭酒,不敢有别的奢望,怕是要拂了大将军的好意了。”
他这样说着,胸膛剧烈地起伏着,快要吓得喘不过气了。他这样的四品官,若是真得罪了周显恩,还不是任他搓圆捏扁?
他熬了这么多年,好不容易才当上国子监祭酒。要是被贬谪,那这辈子都完了。
瞧着谢浦成这副被吓坏了的模样,周显恩嘲讽地轻笑了一声,刚刚打自己女儿的时候倒是盛气凌人。
这种人,真是让他觉得恶心。
周显恩仰起下巴,冷冷地道:“既然想在兆京待下去,那就好好受规矩,什么人是你能碰的,什么人是你不能碰的,从今日开始,就给我好好地记住。”
谢浦成急忙将头垂得更低了,连声道:“大将军所言极是,下官绝不敢有忘!”
见他还算老实,周显恩就没心思再去搭理他了,淡淡地开口:“不是要备家宴么?既是我夫人回门的好日子,您还待在这儿作甚?”
这种人多看一眼,都觉得反胃。
谢浦成愣了愣,随即应道:“大将军所言极是,下官这就去准备”
说罢,他就赶忙起身,如释重负一般急忙走了,还抬手擦了擦额头的冷汗。手腕上被周显恩那颗青枣打中的地方已经是青紫一片了,隐隐作痛。他也顾不得那么多,急忙就退下了
花厅里又安静了下来,只有风吹过缝隙的声音,呼啸而来。白茫茫一片里,只要相对而立的两个人。周显恩沉默了许久,冲谢宁扬了扬下巴,漫不经心地开口:“过来。”
谢宁一直失神地站在原地,直到感觉一道视线落在自己身上,她才抬起了眼,正对上周显恩的目光。他的袖袍被风吹得鼓起,虽面若寒霜,眼神却再无冰棱。
她低下头,慢吞吞地向他走了过去。淡紫色的袖袍下,被割伤的手指已经不再渗血了。她颔首立在轮椅旁,没有说话。周显恩伸出手,指尖就抵在她的面颊上,冷得有些刺骨。谢宁一惊,下意识往后缩了缩身子。眼睫微颤,泪珠就抖落下来。
眼泪滴在他的食指上,有些灼人,他神色恹恹地开口嘲讽:”为了这么些人哭,真是蠢。”
谢宁低垂眼帘,没有反驳。可抵在她脸上的手指复又往上移,轻轻地为她拭去了眼泪。他的指腹带了薄茧,有些粗糙,动作却出奇的温柔,惹得她身子一僵。
“记住,你是我周显恩的妻。要哭,也只能为我而哭。”
没等谢宁回味他话中的含义,停在她脸上的手就收回了。她抬起眼睑,愣愣地看着周显恩。四下的寒风裹挟冬雪而来,尽数灌进他的衣袍内。
他只是将她上下打量了一番,一脸不耐烦::“日后谁敢对你不敬,只管还回去就是了。你就算是将天都捅出一个窟窿来,也有我给你补上,怕什么?向来只有我周显恩踩别人的。你是我的人,谁欺负你,你就给我打回去,出了事,我担着。”
周家人也好,谢家人也罢,他的夫人就不是给别人低头的。
谢宁压低了眉头,轻声道:“将军,谢谢你,我……我没事。”
她越是这样,他心中的气闷就更甚。他忽地伸出手,抚上她的左脸,上面还留着清晰的指印。谢宁微睁了眼,不知道他要做什么,却只见他挑眼笑了笑,手指掐了掐她的脸:“这样也没事?”
谢宁倒吸了一口凉气,眼中的水雾越积越多,汇成一大片,却被她强忍在眼眶里。眼前的周显恩越来越模糊,她没忍住哽咽着开口:“疼。”
周显恩的手一松,他冷着脸开口:“疼就给我哭出来。”
谢宁和他四目相对,手指握着的玉佩碎片扎进了掌心。她忽地低下头,肩头不住地颤抖。良久,久到耳畔只剩下萧瑟的风声,眼泪才啪嗒啪嗒地落在雪地上。她很疼,脸上疼、心里疼,四肢百骸都在疼。
她知道自己的父亲厌恶她,因为她那张和她娘几分相像的脸。她以为只要她收敛性子,打断爪牙,不争不抢,父亲总会喜欢她的。可她错了,无论她怎样小心翼翼,她始终是被厌弃的那一个人。
她挡着脸,像个孩子一样嚎啕大哭起来。泪水从指缝渗出,哭到最后她已经感觉不到周围的事物了。只隐约觉得一只手轻轻放在了她的头上,掌心蔓延开浅浅的暖意。她身子一僵,眼泪更加肆虐。
风吹过一树的繁花,雪凝子混着花瓣落下。周显恩低垂眼帘瞧着她,谢宁低着头,水渍凝在眼睫,因为哭得太凶而抽噎着。良久,她才握住了周显恩的袖袍,嘶哑着嗓子开口:“将军,我们回家吧。”
谢家于她,除了她哥哥,已然不再有什么牵挂了。谢浦成再如何,也是她的父亲,今日算断了最后一点念想。从此,她也不会再寄希望于他了。
她知道有周显恩在,待会儿她父亲和郭氏肯定不敢做什么,反而要对她毕恭毕敬地。可她真的很累了,已经不想再去管这一家人如何了。
他们恨她也好,怕她也罢,已经和她没关系了。
周显恩眼底闪过一丝阴霾,冷冷地道:“这样就回去了?”
谢宁轻笑了一声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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