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往前厅去时,在路上不小心撞到了一个佣人。
这佣人抬头,见一个裹着羽绒服的看起来跟今晚这现场气氛格格不入的女人,她便顾不得凉纾是什么人了,“你什么人啊?走路没长眼睛吗?”
凉纾低头,托盘里的杯子碎了一地,她正想低头去帮忙,却被这佣人一手拂开,“不用你帮忙,走开,搞砸了宴会要你好看!”
现在里面还是演讲环节,接下来是公益藏品拍卖,中途会有茶歇。
茶歇时自然得保证充足的餐具和酒具。
看看,这就是陆家人的素质。
凉纾站直身体,装作不经意地抬腿一踢,那个木质托盘被她踢得老远,她挑眉笑笑,大步朝前走去。
至于身后的人说了些什么,她完全不care了。
操蛋的陆家人,一面威胁她让她回来,一面又不让她进门,真有他们的!
管家在花园找到凉纾时,她正坐在长椅上俯身低着头挑自己脚背上的玻璃碎屑,都是些细小的颗粒,没伤到她也不疼。
高跟鞋就所以脱在一边。
“凉小姐。”
凉纾听到声音回头,愣住。
管家微微笑,“请随我来,老爷正在等您。”
从偏听朝楼梯走去时,凉纾听到了来自主厅的声音,里面应该是进行到第二项了,拍卖师敲锤的声音隐隐约约地传过来,现场响起雷动的掌声。
夏鸣玉眼见地看到了有道人影从偏门闪过,她碰了碰身旁柳勤的肩膀,“有说那个扫把星什么时候来吗?我刚刚好像看到她了。”
柳勤摇摇头,“别管她了,有陆瑾笙这个玉面修罗在,她不来也得来。”
沿着暗色楼梯蜿蜒而上,凉纾问,“他这几年身体还好吗?”
“还行,就是时不时念叨您。”
凉纾手指扶着栏杆慢慢走着,心境却又跟开始不同了,她叹气,“还念着我做什么,当我死了不是更好吗?”
走到书房门口站定,管家看着她,“大过年的,可不要让老爷听到这种话,进去吧。”
凉纾朝他点头,“谢谢您。”
陆礼贤此刻没坐在那张彰显他身份的太师椅上,而是拄着拐杖站在窗前,有人敲门进来,陆礼贤转身。
两人目光对视上,陆礼贤看着凉纾,老态龙钟的脸上竟难得带着些笑意。
凉纾关上门,走上前,喊了一声:“爷爷。”
“你如今面子倒是大,得我这个老爷子三催四请你才能回来一趟。”
这话里的意思满是责怪,但是陆礼贤语气间却没有多少责怪的意思。
凉纾低下头,摇头,“没有,我只是……”
只是什么呢?说她一直没有空吗?好像不太可能。
陆礼贤走过来,拍拍她的肩膀,摇摇头,“算了,我知道你不喜欢陆家,走吧,有什么话我们等会儿再说,先去收拾一下自己,然后等会儿我们一起去下面。”
凉纾点点头,“好。”
至此,凉纾还挺感激陆礼贤的。
怕她一人孤立无援,但若是入场时有了陆礼贤在她身边,那么别人断然不敢低看了她。
但陆礼贤的打算是,等陆瑾笙宣布选订婚之后,他就公开宣布把手里这百分之十的股份划给凉纾,顺便将凉纾介绍给众人,坐实她陆家人的身份,这样她以后日子也好过些。
……
凉纾其实没什么好收拾打扮的,脱掉外套里面就是裙子,她连高跟鞋都穿着脚上了。
浑身的装束不那么张扬,也不能艳压四座,有了昨天会所那一茬,凉纾更是没什么要好好装饰自己的心思。
眼下,造型师只需要给她稍微弄个发型就行。
陆礼贤带着凉纾姗姗来迟,拍卖会都已经结束了。
正是所有人都放松的时刻,于是所有人齐齐地将目光都朝门口看过来。
多数人的表情都是疑惑。
但也有人是震惊,是不屑,更是平静。
震惊的人是季沉。
他差点错过了拍卖的环节,为了表达歉意,季沉甚至没有看最后一件藏品是什么东西,他就做主拿下来了。
旁边相邻的商界友人直呼顾氏大气。
接着就有人拿着杯子过来,季沉面带微笑接过来,和对方碰了碰杯,然后低头抿了一小口。
这个富商问,“季特助,顾先生今晚出席吗?”
果然,又是打听顾寒生行踪的。
季沉面上带着不露声色的笑容,随机笑着说,“我代替顾氏将先生的心意送到就行,顾先生现在还不在虞城,没办法赶过来。”
“如此啊,那真是遗憾。”
季沉笑笑,这一茬就准备揭过去了。
然后手里这杯酒他也没有打算继续喝,刚好旁边路过一个侍者,季沉叫住他,将手上的杯子放在他的托盘里,然后一个抬眸,视线穿过人群,一眼就看到了挽着陆礼贤的手臂从门口一路走进来的凉纾。
这一幕简直跟天方夜谭差不多。
季沉几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,他目光直直地看着凉纾,手上一时不察,那剩下的半杯酒都倾倒在了他的手上。
要不是侍者反应快,说不定连杯子都要跌落在地。
这是季沉短短二三十岁的人生里,受到的为数不多的惊吓。
顾寒生的太太,是个没有身份,没有背景的孤儿。
在遇到顾寒生之前,她每天奔走在虞城最底层,除了漂亮,甚至连一个像样的工作都找不到,如同蝼蚁一般的存在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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