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几年,特别是王肃被枪毙以后,张晓红因是王肃提拔的,不那么威风了。林彪垮台以后,他也内心自愧是靠“活学活用”、一步登天当上革委会副主任的。形势一变,他的威信自然就低了,说话不那么有威力了,但却不否认,张晓红是有能力、有头脑的,肖书记很注意发挥他的作用,帮助他改造思想。他在灰溜溜的感觉之中,对乘一列火车来北大荒的知青朋友一下子热乎起来。对郑风华特别愿意接触,郑风华却一如既往,过去对他一直有看法,也没有让他看出来。两个人也常有些知心话,李晋、马广地等对他这一点很有意见,郑风华却我行我素,而且感到,张晓红身上也有些优点,除官场善巴结外,为人也有诚恳的一面。
郑风华突然问:“张书记,你还记得七年前场部广播站那个记者小罗吗?”
“记得呀,他下放到修配厂以后干得不错,征求意见调回广播站,他拒绝了,现在是车间主任了。”张晓红毫不思索地回答,“噢,上星期日小罗结婚还请我去吃糖呢……”
“啊?”郑风华惊愕地问,“和谁?”
“是咱场公安局长的姑娘,”张晓红听出了郑风华语气不对头,似乎很激动,“怎么?没错!”接着又说:“噢,白玉兰和小罗的新娘子是好朋友呢。那天,白玉兰做的伴娘,气氛好极了……喂,风华呀,你这一说,我想起来了,小罗和我说过,他有点对不起你,问他什么事情,他只是说不是有意识做的,不提这个了。”
郑风华心里豁然开朗起来,心想:白玉兰啊白玉兰,你搞的什么名堂啊!
“好!”郑风华瞬间拿定了主意,问张晓红,“我听你的,你怎么样啊?拿定主意没有?咱们一起报考试试吧?”
张晓红像是受到了郑风华的感染,脱口便回答:“拿定了,等正式文件下来以后,我和肖书记摊牌,估计会同意的。”
“什么拿定了拿定了,你……”话筒里一阵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中,传来了杨丽丽的声音,听出来是争夺话筒。
“你要干什么?干什么!”随着张晓红指责式的问话后,传来了杨丽丽清晰气恼的声音:“郑书记呀,你别听我们家晓红乱呛呛,咱农场万八知青能混成你俩这样的有几个?多不容易!上大学能怎么的?要么教书,进工厂混个工程师都得几年工夫呢!都三十来岁的人,快土埋半截了,瞎得嗦个啥?你可别没主意,哪天,我还要说说白玉兰,堂堂的招待所所长,也算脱产干部,风刮不着,雨淋不着,工资就到手了……”
张晓红见杨丽丽抢过话筒和郑风华说个没完没了,气得长叹一口气。其实,这几年来,他也很苦恼。自打威风扫地以后,杨丽丽待他也不那么为重了,吵吵嚷嚷、骂骂闹闹是常有的事,她不知哪儿来了这么股子精神支柱,反正有了孩子了,你张晓红也已不得烟抽,想甩掉我也不那么容易。这年头,离婚这种事,只要一方咬定不松口就是难办的事情。她渐渐由绵羊变成挓挲开翅膀敢斗架的公鸡了。前几天就听张晓红念叨要考大学,自己没吱声。这回公开声称了,她知道张晓红聪明过人,记忆力甚好,要考试的话,别说百里挑一,千里挑一也有他的份儿,自己明白这几年对张晓红不好,心里突突突害怕了,果真考大学进了城,他还要不要自己很难说。因此,千方百计阻挠不能让他参加考试。
“杨丽丽——”郑风华不知其内幕,规劝起来,“明正言顺地考大学走,别人说啥也没关系。你也应该知道,这工作太难干了,难呀……”
杨丽丽截断郑风华的话,几乎尖叫起来:“难干什么呀难干,人家不是常说嘛,瘦死的骆驼比马大,再难干也是个官儿,在别人之上。上大学又能怎么样?咱场子那金技术员、医院的马大夫,不都是大学毕业生嘛,怎么了?还不是听你们这样的摆弄吗?拉车柴禾到处求奶奶告爷爷,啥啥不是撅个腚自己干,你们这样的还不至于吧……”
“喂,我说杨丽丽呀,”郑风华见她婆婆妈妈的没完没了,截断她的话,声音很温和,“咱们常机不可失呀。”
杨丽丽像吃了枪药,嘟嘟嘟的声音加快,有些声嘶力竭了,而且耍起了官腔,打起了政治旗号:“党培养我家晓红成长可不容易,不能丧了良心。你眼光长就长吧,别勾引我家晓红跳槽,这事儿我说了算,可得有主意,没主意失江山……”
郑风华有些吃不住劲了,好一派官太太咄咄逼人的气势,明明是张晓红来电话商量自己,怎么能说是自己“勾引”呢?刚想不冷不热地回驳几句,忽听话筒里传来张晓红气急败坏的声音:“你——你他妈的臭老娘们懂什么,纯粹是胡搅蛮缠属滚刀肉的……”声音不大,能听清楚,显然是张晓红边夺电话在边发火。
郑风华拿着话筒,传来了撕抢争夺的嘈杂声,接着是电话筒“咣啷”摔在一边,杨丽丽在泼骂,嗓门高,又哭又喊,间或有张晓红的训斥声。听声音,也许是因为在家里,他已经撕掉了走红时那副“张副主任”的伪善面孔。
撕夺话筒仍在进行……
互相吵骂仍在进行……
郑风华无心再听下去,慢慢地放下了话筒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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