春妆- 第415章 角门(1/2)

李婆子整个身子紧紧贴在门上，侧耳细听外头的动静。/p

雪比方才又密了些，短檐下白絮飞舞，青石阶早化作了白石阶，唯有她站着的那一小块地方，尚能看出条石原本的颜色。/p

她一早便候在这里了。/p

按照那字条儿上的约定，她该当在子初二刻准时打开角门，将外头的不拘什么人放进来，再把门重新关好，便可自去睡她的觉去。/p

事后就算有人查，也只会查出那院墙上的脚印儿，以为那些人是翻墙进来的，断然查不到她一个守门婆子的身上。/p

这是李二蛋先前便与她说好了的，还立了字据、画了押。/p

李婆子觉着，这事当真不难，不过捎带手的事儿。/p

只不巧得很，偏巧就在今儿下晌，值房里的时漏莫名其妙就坏了。她既不会鼓捣那东西，且也不想惊动旁人。/p

因此之故，自掌灯之后，她便一直提着半颗心，方才听见外头敲了二鼓，她便早早地来了，生恐误事。/p

到底拿了那么些银子呢。/p

再一个，李二蛋那歪头扯嘴笑嘻嘻看人的模样，也着实有点怕人。/p

李婆子不自觉打了个寒噤。/p

外头窸窸窣窣地，乍听着像是树叶摩擦，又仿佛有人踏雪夜行。/p

她耳朵本就不在好使，起先总疑心是不是人提前到了，从门缝里往外瞧了好几回，过后方咋摸过来，那其实是下雪的声音。/p

倒把人搞得一惊一乍地。/p

李婆子便皱眉。/p

从前的时候，她也在雪夜值过宿，也并没觉着这声音吵人，如今却是听得心烦意乱地。/p

她提着劲儿喘了口气，将灯笼交到左手提着。/p

站了这半日，右手已然冻得快没知觉了，拢在袖子里像块冰木头，焐了好一会子，方才麻麻痒痒地起来。/p

也不知是不是生了冻疮？/p

李婆子想着，回头要好生瞧瞧，若肿得厉害，就跟大儿媳讨点那梅氏百货的冻疮膏擦一擦，听说，那膏药很灵验。/p

心下转着这些念头，她又往身后看。/p

夹道里“唏溜溜”地刮着北风，吹得灯笼一忽儿东、一忽儿西，满地灯影儿乱晃。/p

原先，这夹道每隔七步便要亮上一盏灯的，这也是王府的老规矩了。/p

李婆子因怕太亮了不好行事，便弄熄了一多半儿，如今只三、五盏还亮着，远远看去，倒与那坟地里的鬼火像了九成。/p

这念头一起，李婆子心头便寒了寒，忙朝地下“呸、呸”连啐了好几口。/p

佛祖保佑、菩萨在上，她老婆子胡言乱语，万万作不得真。再，从前她做下的那些事儿，也是受人指使，绝非她的本意。/p

闭上眼默默祷告了好半晌，李婆子乱跳的心方才回复如常，仍旧盯着夹道细看。/p

没有人。/p

连个鬼影子……呸，打嘴！怎生还说这个？分明是连个虫影儿都没有才对。/p

李婆子抬手轻轻打了一下嘴，又看了一会，见确然无人，心下稍安。/p

亏得今儿下大雪，天气又冷，倒是便宜。/p

她当老了差的，自是知道，这等大雪的晚上，下人们顶爱偷懒。/p

就比如方才，那巡夜的婆子亥正三刻就来了，足比往常提前了大半个时辰。且来了也不多呆，草草看一回，脚不点地儿就走了。这会子想必正猫在哪个屋儿烤火呢。/p

李婆子生出几分羡慕，旋即又似想起什么，抬手按向了衣襟。/p

很快地，她冻得发青的脸上，便浮起了一抹快意。/p

这是她该得的。/p

那姓梅的女人欠她的。/p

当初，那女人一张巧嘴可把她诓得好苦，连差事都弄丢了，直接被放去了庄子上，影梅斋埋下的宝贝，她竟是一样都没捞上手，想想就怄得慌。/p

如今，母债子偿，也算全了她这辈子的念想。/p

唯五夫人可怜了些，这才成亲没几天儿呢。/p

轻飘飘叹了一声，李婆子的唇角却抑制不住地往上勾。/p

没法子，命该如此。/p

从泥地里飞上高枝儿的，那跟脚总是虚的不是？/p

倒还不如像她这样，老老实实做个奴才，虽贫贱些，却能得个长命百岁。/p

自古红颜薄命，偏五夫人名字里又有个“红”，这可不就撞客上了？/p

李婆子唇角的弧度越来越大。/p

“啪”，蓦然一声脆响，也不知是从哪里来的，直吓得她手一抖，险些把灯笼给扔出去。/p

有人？/p

她急急转动脖颈到处瞧。/p

四下悄然，夹道里更是空落落地，只有飞雪在静谧的灯影飘落。/p

不知何时，风已经停了，眼前情形一如她每夜值宿所见，安静、冷寂。/p

李婆子拍着心口吁了口气。/p

她就说么，这大冷的天儿，谁吃饱了撑的到外头挨冻？/p

若非为了那一大注银子，她也不乐意站在此处吃风。/p

将灯笼提稳了些，李婆子继续扒在门边细听，心下默算着时辰。/p

“李妈妈在等人么？”一个声音突兀地响了起来。/p

李婆子大惊，整张脸瞬间惨白。/p

这是人是鬼？/p

哪里来的？/p

尚未待她想明，那声音又“噗哧”笑了一声，慢悠悠地道：“当真看不出，李妈妈这把年纪，倒还挺抗冻的。”/p

时近时远的语声，像是风吹的烟，飘飘忽忽地。/p

李婆子的面色已由白转青，浑身都在颤