就是因了这个鬼祟,他才不敢理直气壮邀请。他巴不得她闲游秋水台,为双亲疾病忙活——这是他见到她,认识她之后的最大心愿。他每天都祈祷离别之时来得迟一些,可每一天都有飞鸽传书催促他尽快行动。可他推脱了一次,假说没见过沈璧君背上有柏木经,也未曾听她提过半分。
结果呢,确实如师傅所说,剑客于任务内动心一次,便要受千刀万剐。喜乐门立刻派出师哥师弟追杀,现下身体前后的鞭刑印子还在,动作稍微猛了些那猩红口子就裂开了,简直痛不欲生。
可从此他存了私心。鞭刑回来的那天,他买了羊肉,希望她能喜欢。希望她能原谅他。原谅他的自私,他的不得已,他的想要与她在一起的笼罩了爱意的弥天大谎。
“怎么不答应啊,”公孙琪咳嗽了两声,“你要是能送我,一路帮我上点药,到营地差不多也就好了。”
沈璧君还没开口,又听另一声劝告。
“姑娘,公孙最爱吃这碎肉饼子,一路上给他多吃点,保准好得快,绝不会耽误你。”
这就是公孙琪提到的阿娘。
沈璧君凝神看她,颤抖的指节粗大的手,消瘦的沟壑纵横的脸,还有那双噙满泪珠的眼睛,这一切是一种力量,让人心疼,甘愿屈服。
“给我吧。”沈璧君一开口就想哭,所以她没叫阿娘,没保证她一定会照顾好,只是一句“给我吧”,仿佛只要把那一篓子大饼拦在了怀里,就像船下了锚,遇到再大的风浪也能游刃有余了。
“走了啊,阿娘。”公孙琪说。
“走吧,走吧。”她挥着手。
进了安车,沈璧君便要拉开公孙琪的衣服,帮他敷药。
“你歇着吧,”公孙琪一把抓住她的手。“坐我旁边,说说话就好。”
沈璧君靠在窗边,闭眼叹气。
“让你跟着,确实自私了。可我这一去不知什么时候回来,我就想好好看看你。于我而言,能看着你到走前最后一刻,确是件天大的好事,你应该活得自由些,哪怕只是借机出来走走。”
“知道了,这不正陪着你嘛。”沈璧君本想问为什么,可都坐上车了,他也解释了,再追问也没了意义。
“他也想让你留下吧?”
沈璧君动了动脑袋。“哎,江湖上是否有分身术?可以一次分出无数个我来,博学的,肤浅的,老实的,年轻的,老态龙钟的,应有尽有,如此,便能按着规格伺候所有人了。”
公孙琪笑了。
“别笑,我认真的。”
沈璧君深吸一口气,复又抖开药包,为公孙琪敷药。安车颠簸,每次只能舀出半勺来,小心翼翼地抖在伤口上。
“打成这样,去了还不是送死?”
“圣旨就一次,哪能次次求。我可不想因天灾人祸丢了机会。现下,京都每个关口,每处拐角,都有各为其主的眼线盯着,我向来羡慕策马江湖,磊落不羁,怎受到了这番编排。”
“白府里倒一切如旧,就是人情世故多了点。”沈璧君将玛瑙双绕手串包在丝帕里塞进公孙琪嘴里,“咬紧了,忍着点。”
一抔金霜膏洒下来,淋漓大汗立刻淹没了公孙琪的脸。
“啊……”他低声喊着。
“还有一会儿。”
“啊……”
“行了,一个时辰后再抹一次。”
沈璧君掰开他颤抖的牙齿,拿出了玛瑙串子。“其实也不只为了照顾爹爹与阿娘,我就想歇会儿。白府人多口杂,外头世道复杂,除了秋水台,我还能去哪儿呢?”
“天下之大,哪儿去不得。”
沈璧君听了,忽地楞了一下,随后又笑了:
“从小到大,我只听说天下之大却无一处容身。尤其是女子,宫里、家里这两条路明晃晃摆着,再无别路可走。哎,不对。只剩一条路可走。宫里能过了选秀的都是人中龙凤,世人中又有几个人中龙凤呀。”
沉默。安车里许久没了声音。
“怎地不说话了?”公孙琪问。
“不知静颐姐姐过的如何了。”
“谁?”
皇宫里,练马场上。皇帝晏奕正笑意盈盈地陪伴宛姬学骑马。晏奕先是立在一边瞧着,让总管太监教宛姬。可那宛姬一上马便一个身子扑在马背上,两只胳膊死死搂着马脖子,把那温顺的小母驹子勒得快喘不过气来。
晏奕大喊,“爱妃,放松些。”
宛姬颤抖着,“皇上,我害怕呀,你快来,快来。”
晏奕微笑着叹了口气,转头对禾静颐说,“去,把那匹枣色马牵过来。”
禾静颐跑着去了马厩。
回来时,在柳树边的水缸里照了照。依然是黑乎乎的皮肤,一脸坑坑洼洼的麻子坑。谢天谢地,钟钨极给的黑妆确实顶用,真真丑得吓人啊。
“静颐。”
听有人叫她,左右看去都找不到人。最后才看见在宫墙下蹲着个人。
“钨极?”禾静颐惊奇,“宛姬那儿不用陪练了?”
“宛姬走了这几圈,一直唠叨着你勾引皇上,别去了。”
禾静颐正要说什么,他却匆匆牵马离开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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